苏景林缩了下脖子,“大姐不喜欢梁家人。”
房门外传来苏皓雪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苏皓雪和苏皓楠一同走进房里。
“母亲。”苏皓雪淡淡地朝着苏太太一礼,苏太太点了点头,便算打过招呼。
苏景林道:“我……上次会上,也没见你和梁家姑娘有什么交情,我还以为大姐不喜欢。”
苏皓楠飞快地走到苏太太身前,拉住苏太太的胳膊,娇嗔道:“母亲,我不喜欢梁家姑娘。尤其是梁鸢,最讨厌了。咱们干吗要跟他们家走一起呀。”
苏太太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女儿的脸颊。面具般精巧的笑容终于露出一丝真切暖意。“不喜欢便不喜欢吧。”
苏皓雪目不斜视,端坐在一旁,道:“母亲。梁家什么时候启程?”
苏太太的眉头皱了皱,“大概是二十四吧。?”
“大概?母亲到底问清楚没有?”
女儿如此逼问母亲,若是放在别家早就引起惊骇。但是在苏家,大家都已见怪不怪。丫鬟嬷嬷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见。连苏景林苏皓楠都早已习惯。
“确定是二十四日。”除了声音略有些僵硬,苏太太神色毫无变化。
苏皓雪颔首道:“那我这就是去告诉父亲。”
说完站了起来。
苏景林听到父亲两个字,全身僵硬。
苏皓楠则懵懂地道:“为何要告诉父亲?”
苏太太低下头,摸了摸苏皓楠的肩膀。“你父亲在公事上和梁家三老爷有些交往,叮嘱我好生和梁家打好关系。毕竟梁侧妃在梁家长大,交情非浅。”
“不过是个侧妃……”
苏太太把脸一沉,“这种话是谁教你的?梁侧妃是皇长孙的生母。就算只是侧妃,她也不是你可以小觑的。再说话不知检点,就把你留在桐城。”
苏皓楠急忙道:“我知道了,不说就是了。母亲不要怪我了。”
看着娇嗔的小女儿,苏太太叹了口气。
苏景林从苏太太的院子里走出来,想了想去了流碧阁附近的树林里等待苏皓雪。
“大姐。”
苏皓雪从流碧阁出过,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见到堵在路上的弟弟,苏皓雪面无表情遣了身边的丫鬟离去,道:“等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为何要母亲邀请梁家一道走?”苏景林道。
苏皓雪偏头一笑,“二弟,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清爽爽的竹林里,苏景林只觉得冷,冷意从脊椎骨直攀到心口。让人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苏皓雪轻轻地走到苏景林面前。
她个子高挑,踮起脚就和苏景林差不多高。偏过头,苏皓雪轻声在苏景林耳边道:“那天的情景你不是看到了么?你不是也在竹林里么?二弟?”
温热的气息喷到耳朵了,麻麻似有千万只蚂蚁在里面爬。苏景林咬住了嘴唇,一如那天在屏风后面,将嘴唇咬得血淋漓也不敢出声。
“你当时为什么不问?现在又问什么要问?”苏皓雪笑着退后,笑着离开。“好弟弟,就跟从前一样,当个装聋作哑的公子哥儿,不是挺好么?”
苏景林全身无力,勉强扶着竹子,最后抱着脑袋蹲下。
……
天气渐渐炎热。梁大老爷本就没什么胃口,一说是鸭肉锅子,更加提不起兴趣。不过女儿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又是她精心准备,还特意从从庄子上要来散养的鸭子。纵然这几年都醉生梦死没怎么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的梁大老爷,不忍拒绝,更生出些许愧疚。
无论是女儿,还是去岁没了的儿子。他都没有照顾好。
刚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辣气息。
红彤彤的鸭肉锅子虽然放了许多辣椒和藤椒,但汤却是用鲜美的鸭肉和许多草药熬制,一点儿都不燥热。且鸭肉性凉,夏天吃最好。
梁大老爷还没吃就觉得辣,不禁咽了口唾液。但是辣中的香气更勾人,让人无端端地就觉得过瘾。
三人都没有说话,坐在锅边,很快吃得大汗淋漓,鼻涕眼泪却舍不得停下来。
爽,太爽了。
尽管汗流浃背,尽管舌头嘴唇早已开始抗议,梁家三人还是不肯停下来,甚至希望更多的刺激。
吃完了饭,梁颖看住同样眼睛红红,鼻子嘴巴红红的父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梁大老爷和梁大太太也笑了起来。
一直聚集在大房上头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些。
“出了一身汗,浑身都松快了。”清洗完毕的梁大老爷只披了件道袍,就坐在窗边,捧着盏茶。就是嘴巴受苦。
梁大太太道:“也真难为了颖儿。”
前年长子生病,至去岁病故,她一颗心都要操碎了。自然顾不上梁颖。转眼间还在自己身边撒娇耍痴的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
大夏刚建国之时,经历战乱,人口凋敝,寻常女子十三就需出嫁。
自先帝在位时休养生息,到如今国运昌隆,更多人家的女孩儿直至十五岁及笄才嫁人。似他们这等人家,十六七才出嫁的也多得是。毕竟年岁太小,生产太过艰难,心疼姑娘的人家都不会将女儿早早嫁人。
但是晚嫁是一回事,婆家自然是越早相看越好。
再过两月就是梁颖十四岁的生辰,转眼就是大姑娘了。
梁大太太叹口气。
“真要将颖儿留在桐城?孤零零的一个人?裴家虽好,但我总担心他们家的宗妇不好当呀。”梁大太太低声问梁大老爷。
梁大老爷摸着茶盏不吱声。
自从梁大太太交出掌家之权后,这些事情,梁老太太再没叫她商量过。
“要是咱们留下来呢?”梁大老爷忽道。
梁大太太一愣。
“咱们家在此地多年,祖父父亲也安歇此处。叫人看着总不及自己尽心。还有好些产业总不能一下子丢弃。我这个儿子最没用,就留下来吧。”
若是之前,梁大太太听到他的话绝对会恼怒。但是长子的病故已经磨掉了她的固执,心中只是希望家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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