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寨。
叮叮当当……
敲敲打打的声音从散发着热浪的工坊中传出。
敞开式的工坊外面，朱钰陪着朱常洛站着，看着工坊老师傅，韩有才带领十几个土地，将一块铁料繁复捶打延展成长方形的铁皮。
加温软化后，在一根圆石柱模子上小心翼翼捶打着，然后将铁皮卷成一个圆筒。
这会儿老韩头正亲自动手，做最后一道工序。
也是最难的一道工序。
铁皮卷成圆筒底部和侧边接口的铆接工序。
从发了粮饷。
检查了太平寨卫所的田亩耕作情况后，‘朱恪’就让他找来了老韩头。
接下来的数日，‘朱恪’拉着老韩头在房中泡了数日。
出来后，先是让他搜集松木，然后让老韩头制作木炮。
对松炮，朱钰一点儿都不陌生，松炮早就有了。
松炮试射成功后，‘朱恪’搜刮了太平寨所有的木匠，但凡会点木匠活计的都被找来了。
在老韩头的五个徒弟带领下发疯似的制作松炮。
随后他自己带着老韩头整日耗在修缮兵器的铁匠坊，和老韩头一起研究卷铁桶。
这都已经两三个月了。
据说这铁桶，也是一种武器。
“大人这么肯定鞑靼人一定会南下？”朱钰不解询问。
朱常洛这种举动，分明就是在拼命备战。
联想之前朱常洛说过的话，只能证明眼前的年轻把总，在针对鞑靼人。
朱常洛摇了摇头，具体的历史他怎么可能记得。
尤其是明末边衅频发，更是数不胜数，他对历史虽然了解。
但也不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
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是鞑靼人，就绝不放过这种机会，乘机南侵劫掠一番。
虽然在嘉靖年间，大明与鞑靼之间重新签订友好互市跳跃。
可这些年，犯边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只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他想要做的是没良心炮。
说白了，就是炸药抛射器。
原理和大明十分常见的二踢脚炮仗异曲同工。
朱常洛眼神余光瞥了眼朱钰，看着朱钰面露狐疑，决定透露一些：“朱前辈，就算没有鞑靼人的危险，我们身为军中将领，也应该试试考虑军队建设问题。”
“尤其是戚家军这样一支光荣的强军。”
“现在我们面临着缺少粮饷，兄弟们生活困顿的问题，朝廷粮饷不能按时发放，我们又不能让兵变的惨剧再一次发生，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关外多马匪，剿匪不会挑起边衅吧？”
嘶！
朱钰眼睛都瞪大了。
他明白了，‘朱恪’做这么多的准备，是要剿匪！
马匪抢夺商旅，现在朱常洛要抢马匪改善兄弟们的生活。
这种事情戚家军从来没有做过。
可……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当初也如此，三千兄弟就不会惨死了吧？
朱钰心中一阵抽痛。
而他不知，朱常洛此举真正的目的是练兵。
戚家军早不是当年的戚家军了。
驻守蓟门后，采用募兵制和卫所制相结合，卫所制一切贪腐弊病，戚家军都已经有了。
加上高层将领的松懈，这些年，戚家军的战斗力下滑的很严重。
“大人，好了！”朱常洛出神之际，老韩头的声音从匠坊传出。
朱常洛看着正在淬火冷却，水桶粗细，半丈长短的铁皮桶，神色有些紧张忐忑，之前好几次试制都失败了。
他很担心这一次又失败。
“去后面空地，把准备好的炸药包带上。”
在他的命令下，众人很快转移到匠坊后面的一块空地。
学徒开始将两个用引线连着的药包其中一个塞到铁桶中，然后往铁桶中填土，又用木棍压实，最后将掺杂了铁钉和石子的炸药包放进去。
朱常洛看老韩头紧张看来，他也有些紧张，用铆接方式密封铁桶的接缝，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若还是失败，恐怕短时间内，抛射器就做不出来了。
“点火！”
砰！
固定在木架上的铁桶随着木架猛地剧烈抖动，嗖的一声，一个黑色物体射出。
轰隆！
爆炸声响起。
石子、铁定在两百五十步左右飞溅。
老韩头在爆炸响起的同时就着急跑过去，在接缝处拿着一个小锤子敲敲打打。
片刻后，边往回跑，边激动大喊道：“大人，成了！铆钉没有松动！”
“好，老韩头，一百两银子是你们师徒的了！”朱常洛同样激动，面色潮红道：“只要你能在火绳枪的基础上，把我说的燧发枪做出来，我再奖励你们五百两银子！”
朱钰愣怔，他被这门奇怪火炮的威力给镇住了！
某刻，朱钰才回神，他回神第一瞬间，抓住朱常洛，然后又松开，手舞足蹈道：“大人，一定要多打造这种火炮，威力惊人！威力惊人啊！”
朱常洛不由笑了笑。
他拍了拍朱钰：“前辈说得对，老韩头！”
“卑职在！”老韩头立刻站直了身子，一改之前的散漫。
朱钰看的都不由诧异。
韩老头是戚家军的老人了，在他的印象中，除了戚老将军，就算是现在的戚金戚将军，也不能让老韩头如此。
朱钰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只听朱常洛说道：“老韩，朱大人的话你听到了吧？”
韩老财不愧是老匠人，略作沉吟琢磨，肯定答道：“大人，铁料充足，我们师徒全力打造，一天能打造两具。”
“只是卑职估摸着，我们的铁料，哪怕是连废弃的刀兵融化，也只能做出十六具抛射器！”
朱常洛想了想说道：“够了，去忙吧。”
待老韩头离开后，朱钰这才冷静下来，罕见征询：“大人，派出关外的兄弟好几个月了，既然鞑靼人没有南下迹象，是不是撤回来？”
已经有兄弟向他埋怨了。
毕竟风吹日晒，还要小心提防鞑靼人，提心吊胆的。
朱常洛略作沉吟，点头同意：“可以，不过要派一些兄弟出去，在附近搜索马匪的踪迹。”
“大人放心，只要告诉兄弟们，剿匪的好处，保准人人积极！”朱钰拍着胸脯保证道。
以往有剿匪任务，得到好处，底下的将士也分润不到多少。
朱钰觉得，兄弟们或许不信任他们，但是应该会信任这位初来乍到就为朝廷垫付粮饷的把总。
思及此，朱钰不由错愕。
他忽然间发现，朱常洛来了后，并没有做太多，却正在快速取代他们在太平寨戚家军兄弟心中的位置！
朱常洛并未注意到朱钰变复杂的神色，他在琢磨，鞑靼人在蓟门兵变数月都没动静，想来南下的可能性很小了。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如何剿匪，为养兵筹措钱粮上面。
至于按照他的想法整训兵马，他暂时不打算做。
戚家军的战斗力虽然不复当初，但戚家军内部还沉浸在昔日的荣耀中，他一个新人，冒然整训，必然不会被接受。
反倒不如用实际的胜利先树立威严，然后再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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