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治怕梁景秀受凉，于是换了干的衣衫后便让人去后厨煮了一大碗地姜汤，自己喝了一碗之后看着梁景秀也喝了一碗。
然梁景秀的身子虽是暖和了一些，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的鼻头有些痒痒的，她想着：看情况，她这是避免不了要病一场了。
“我且跟你说，这池塘……”梁景秀远远瞧见赵长生后立刻闭上了嘴。
但赵长生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梁景秀的心思，他双手置于前方突然就跪伏在了地上：“求二位救救赵家吧。”
梁景秀同许元治互相看了一眼，既不搭腔也不伸手去扶。
见此赵长生只得抬起头道：“池塘底是那些皆是孩童的尸体，是白莲教四处杀害之后运到我府上的。”
此话一出赵长生叹了一口气，他知此事听来极其荒诞，但事实确实如此，“二位同我去书房详谈吧。”
“此事应当从五年前，阿爹还在的时候说起。”赵长生带人入了书房后将门窗紧闭，随后长叹道，“别说外人，便是赵府内也皆不知其实阿爹一年前已经病逝，眼下赵府由着我当家，表面看着风光依旧，然早已经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说来可笑，赵府几年前便已经时运不济，而开始走了下坡，随后阿爹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信了教。”说到此处，赵长生双手抱头一副懊恼地模样，一切的源头皆是从此时开始，若是他能知晓后续的事儿，他自然不会让阿爹走上这条不归路，只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后悔药，他只得被命运牵引着走到了这一步，“一年前，阿爹病重，将信教一事告知于我，我此时才知赵府起死回生，原是搭上了白莲教。”
思及此赵长生叹了一口气，“但此时尽管我知白莲教是邪教，但事已至此，赵府已经无法回头了。”
任何一条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当日承了白莲教的好处，便需要为这好处付出相应的报酬，这无可厚非，所以梁景秀并不同情赵长生。
这世间哪有只拿好处不用付出的道理，当日即便是赵老爷，恐也是了解之后权衡利弊才决定合作的，于是眼下说赵府无辜，梁景秀并不见得，于是只道：“白莲教让你们做了什么？”
“听我阿爹说过，起初赵府的生意每况日下，但自从阿爹加入了白莲教之后，赵府的生意一日便好过一日，这生意好了之后阿爹很是高兴，但有一日府上来了一行人，他们提出要阿爹的米行，赵家的生意不仅仅只是靠一个米行，阿爹觉得无所谓，便同意将在江南的米行让出去，但那行人只是要了米行的房契以及一张阿爹手写的转让单，随后的几年里，这米行依旧是由赵家掌控着的，只是银两并非是入赵家的账房。”
“然后……”赵长生脸上露出费解模样，“然后便是爆发蝗灾，白莲教差人到了我府上，要求我们将米行里的米以高出市场价格买下。”
“这是何意？”梁景秀问。
“我也不知。”赵长生老实回答道，“米行里的米我们虽用真金白银买下，但米依旧在米行里，若是说哄抬了物价，以当下定的价格，还不至于高得离谱。”
关于这一点梁景秀同许元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米行一事暂且放下，梁景秀道：“眼下池塘那些尸骨才是主要的，我们必须将底下的水抽干，将骸骨挖出。”
听闻要抽干池塘的水，赵长生的脸色徒然一变，但很快又无可奈何地耷着肩膀，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我知晓总有一日是逃不过的，然我赵家几百余口的性命眼下全得仰仗各位，倘若各位不能答应我，这池塘无论如何我便是拼了这性命也不能叫你们去挖开。”
赵家池塘一旦被抽干挖出，沉积在淤泥底下的尸骨曝光于众后，赵府对于白莲教而言便会成为烫手山芋，而想要令山芋不烫手的方法最简便的便是除之，连根拔起。
死人才是世上最守秘密的存在。
“眼下这池塘再也不是秘密了。”许元治抿了抿嘴，“你即便护着这一池，你们赵府对于白莲教来说早已经是了弃子。”
“方才我还觉得想不明白为何白莲教要让你们买自家米行的米，”许元治很是认真地看着赵长生，“眼下却有个想法。”
“只是你可还有事瞒着我们？”许元治将问题地苗头指向了赵长生，“比如白莲教要赵家米行究竟为何？”
见赵长生一脸不解模样，确实像是不知的模样。
“我需要米行这几年的账目，若是你能给我，”许元治故作不经意地将眼神在赵长生身上流转，“我便信你，你确实没有事儿瞒着我。”
赵长生点了点头，“若只是这几年的账目，我自然能给你，不过我需要让人去账房整理出来，明日亲自送到总兵府上。”
“有劳。”许元治点了点头，“不过我心中还有疑惑，那几株曼陀罗花，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我不知。”赵长生摇了摇头，“阿爹临终前让我去安苏找一位花农买来的，那花农告知于我，此花全株皆是毒。”
“你将此毒物养在家中，不觉得奇怪？”
赵长生无奈地笑道：“阿爹临终前的嘱咐，我为赵府长子岂有忤逆长辈的道理，然那花才到府上时，那龙船主曾于书信一封到我府上讨要，因而我猜想这花与那龙船主也有些关系，所以才能在梁姑娘被刺伤中毒时提出去寻龙船主。”
“但当日龙船主既然像你讨要过曼陀罗花，你未曾应允，然后来为何又给了我，让我去求龙船主呢？”许元治一语言中最关键的线索。
赵长生苦笑道：“当时不给是觉得这曼陀罗或许会是我们赵家的保护符，然江南发生之事令我渐渐觉得，这简直就是一道催命符，我有心想要跟白莲教断交，但苦于没有新的靠山，我本想攀上朱灿继而靠着朱大人，后来你们来了，我便想着你们或许比朱灿更加靠谱些。”
“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隐瞒了，”赵长生摊开了双手，随后双手抱拳低下.身子道，“我只不过想护着我这赵府罢了，眼下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求两位能替我护住我赵家上下百来口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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