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抬了本公子的名号,在外头做什么坏事呢。”萧若禅低哑的声音在初苒身后响起。
初苒一回头,便看见那人眼中的笑意,在酡红的夕阳下分外炫目。初苒故意别了眼,大步从他身边路过:“咦!那可是盼儿的体己银子,与公子何干。快走吧,新郎官儿,晚了可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同样的夕阳,此时也铺撒在大晟宫碧绿的琉璃瓦上,如同妖异燃烧的火。
元帝手中拿了寥寥数语的书信,握着一盒脂膏,默默的立在殿门口,看西沉的斜阳。
那脂膏是初苒曾经用来遮颜易容的必备之物,她离开时,将这东西塞在陈泰手中,定是有用意的。据说这脂膏的配方是授自乐熠,元帝也只得传了乐熠入宫,告诉他初苒已返回齐姜,继而又失踪的事。果然,乐熠一听说事情原委,震惊之余,便表示,这是初苒在指示她的行踪方向,因为这脂膏中有一味香饵,可以便于追踪。
元帝这才略略安心,看来初苒仍是在履行着她的承诺,而七弟……元帝握了那书信心中一滞,有了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的悔意。
落日收回了最后一份余热,元帝忽然觉得周身冰凉,心中怅然若失,他疾呼鸿翎急使。下一刻,宫人们就见有一骑绝尘,飞马出了宫门,赶去截住几日前送往齐姜的密信。元帝反悔了!
千里之外的建州。
也有一封飞马快报,递入了萧鸢手中。懿王府的马场里,累死的马儿犹在吐着白沫。
这次的密报与往日不同,是几幅草描在薄绢上的画像。萧鸢缓缓展开,忽然觉得天地间都没了声音,他猛地站起。
“掌灯!”几乎是狂吼。
侍人们慌忙把数盏灯烛都聚到萧鸢跟前,莫青以为出了什么事,也忙靠拢近前。
“是盼儿姑娘,王爷,是姑娘有信儿了?!”莫青连声惊喜。
灯烛映透薄绢,只是一眼瞥见背面,莫青便认出了那熟悉的轮廓。
萧鸢的手在灯下微微颤抖,连同那薄绢上的笑容都跳脱了,似要走下画儿来。是盼儿!连莫青也认出来了。送来的画像共有三张,看摸样,看身形,看神情都是他朝思暮想的盼儿。萧鸢心中满是庆幸,他以为自己一直在怨恨她的逃离,可当他重新看见这俏生生的画像时,他才知道他原来只恨不能她就在自己眼前。
“送信的人呢,快带进来。”萧鸢猛然醒悟。
“回王爷,到王府时已经晕厥了,还累死了一匹千里驹。”殿外的侍卫答道。
“快再去看看,人可醒了……算了。”莫青猛一怕脑瓜,笑道:“王爷,还是奴才去!”
不一会儿,莫青便带了人回来。
满身尘土的信使歪在一方竹榻上,被侍人们抬进来,他刚喝了少许的水,已经缓过气来。
“奴才见过王爷。”那人虽有气无力,却言语清晰。
萧鸢已平静了不少,坐在那人身前展了画像,问都:“画里的人你可见过?”
信使微微摇头:“奴才不曾见过,画像是郭护卫让送奴才回来的。临走时郭护卫说,请王爷另安排人接手他从前的事儿,他要去找画里的人。”
“那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在何时何地遇到的?”萧鸢有些紧张。
“四天前。”信使歇了歇,缓过气又道:“是郭护卫安插在琼州的眼线,四天前在青峰镇看见的。他们从前曾见过郭护卫给的一张画像,见那日镇子上有位姑娘肖似,就描摹了图影儿带回来。他们回话时,奴才就在跟前,郭护卫听了当时就将画像交给奴才,还给奴才拨了一匹千里驹,让奴才日夜不停地赶回来。”
“她住在青峰镇?”
“不是。是路过,与她家公子和几个长随一起。”
“公子?”萧鸢的手骤然攥起。
“是,那些仆从都称一位面容黑瘦但摸样俊俏的少年为公子,画上的姑娘应该是那公子的侍女。”
摸样俊俏的少年!萧鸢只听进了这几个极其刺耳的字,森森问道:“那少年叫什么?可有画像。”
“没,没有。”信使似乎也感受了王爷身上迸发的寒气,哆嗦着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那公子唤姑娘为盼儿。”
“盼儿!”萧鸢再次惊得站了起来。
他不知多少次后悔自己从前的自以为是,当时,他甚至连她原本的名字、家世都不屑一问。他只知她姓于,这还是从仪修师太处问得。可现在,她居然仍叫盼儿!
萧鸢心中划过阵阵暖流,这是他一时兴起给她起的名字。她没有忘记,她还记着他——这样的认知,让萧鸢几乎忘了接下来还要问什么。
信使见王爷忽怒忽喜,半晌也不再说话,心中甚是忐忑。正思忖着王爷是不是问完了,却又忽然听到王爷极柔和的声音:“仍是在做侍女么?她过得可好,可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她。”
信使楞了许久,也没弄清王爷这话是不是在问自己,直到莫青使了眼色,他才赶紧道:“他们说,那公子与姑娘甚是亲昵,两人总是携手而行。姑娘身上穿着绸衣,应当是过得极好。”
“极好?她是侍女,怎会极好!”
萧鸢的心早已被那句“甚是亲昵”刺痛,愤怒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三张薄绢。是啊,看她笑得这样欢悦,便是在他身边时,这样的笑颜也是少见的。可如今,只是随意描下的几幅画像,却张张都是笑意盈盈,那位俊俏的少年公子,必然也是喜欢她,极懂她的吧。
一阵锥心之痛袭来,萧鸢挥了挥手。莫青命侍人把信使抬了出去,萧鸢疲惫的转身:“本王想独自呆一会儿。”
清凉的夏夜,皓月如银。
满把清光映在萧鸢沉恋的眸中,也照在初苒晦气的脸上。
她此时正生气的坐在酒宴上的显眼位置,这原本让人艳羡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丢人现眼的好去处。因为他们家这位极被人看好的“公子”,在刚才的招亲文试中竟然一问三不知,急得忠厚的老管事都在一旁扼腕跌足。如此风雅俊俏的人物却空有一身好皮囊,所有人都投来怜悯的目光,初苒如坐针毡,萧若禅却泰然自若。
一旁的大嫂悄悄拉过初苒,笑道:“你家公子是被逼着来招亲的吧。”
“没有啊!”初苒大感委屈,她才是被拐来的好吧。
“那就是心里有人了。”大嫂笑得更狡黠,语气却百般笃定:“大嫂我是过来人,看得出来。”
“是么?”初苒回过头去,将那正好吃好喝的“公子”上下打量一番,却怎么也没看出半分端倪。
大嫂兀自捂了嘴笑个不停,初苒悄悄凑过去,在萧若禅耳畔低低地道:“公子,你心里有没有人,盼儿不知,但是公子心里肯定有鬼!”
萧若禅愕然抬头,茫然不解。初苒骤然觉得心里一阵轻省快意,夹起一块肉狠狠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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