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越态度谦卑,初苒却气得心口起伏,怒目以视。颐珠本来还预备拼死一搏,此时却顿时纠结两难。
伫立许久,初苒缓缓开口:“是不是我一人入宫即可?”
郭越眼风扫过荻泓手中的黑鼓,垂眉道:“皇上确实只召姑娘一人入宫,其他人来去自便。”
“娘娘,颐珠与你一同回宫。”
初苒凝看颐珠急切的眼,终于点头。
依旧是百级长阶,依旧是重重宫门。初苒一次次走进这里,每回都怀着别样心情。紫宸殿的御案前,立着一道身着玉色织金龙袍的身影,纵然似曾相识,却已不是故人。
“罪妃于氏,叩请吾皇圣安!”初苒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行了她此生中第一个君臣大礼。
萧鸢微楞,看着艳若春花,却又冷如冰霜的初苒,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他原先预想的不一样。
“盼儿……”
“皇上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么,盼儿这个名字往后就不必再叫了。”初苒直白地看着眼前的人:“阿苒乃先帝璃妃,入宫至今已快两年。这回是为了躲避殉葬,才偷逃出宫,只因阿苒已然怀了四月身孕……”
初苒争分夺秒,喋喋不休,细述过往。
“够了!”萧鸢骤然咆哮:“盼儿,一别多日,见面后你要与我说的就是这些么?我不眠不休,寻遍青州每一寸土地;我日日惦念,魂牵梦系,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找到。你可知道?”
“这是皇上的事,与阿苒何干!”
这是一场全然没有办法进行下去的谈话,结果可想而知,初苒被软禁宫中。
浣兰轩里。
从前看管舜雅筠的地方,现在却关着初苒,果真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还是逃不出宿命么。
“娘娘,咱们该怎么办?”面对全然不了解的武帝萧鸢,颐珠有些束手无策。
“辰昱会来救我们的。”明明是饱含希望的话,初苒却说得黯然、缥缈。
荻大师是一定会把实情告知萧辰昱的,在岷山时,有郭越在场,初苒什么话也不能说。她甚至渺渺的希望,荻大师可以瞒住萧辰昱,但是,荻泓绝不会这么做,萧辰昱也终是会知道,且一定会再次进宫来找她。
颐珠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初苒笑得淡然:“颐珠,你说那什么九世圆满与我何干,纵然此时与辰昱和孩子一道共赴九泉,我此生也已心满意足。”
“娘娘……”
“颐珠,不要担心我,萧鸢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相反面冷心热。你听我的话,争取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被初苒料中,五日后的深夜,四道黑色的身影,悄悄潜入大晟宫。
香饵的味道早已在大晟宫中弥漫开来,四道身影准确的朝着浣兰轩方向靠近,他们似乎都对这座宫殿极为熟悉——正是温氏兄弟、穆风以及萧辰昱。
这也是为何初苒当着郭越的面不置一词的原因,她在赌,赌萧鸢或者还不知道辰昱活着,赌辰昱或可趁其不备,救她出宫。
四道身影越过一道夹墙,浣兰轩就在前头,香饵的味道愈发清晰,四道身影加快了速度。
“谁?!”
“有刺客!”
几簇火光忽然亮起。
“糟糕。”
“快走,不能让他们发现‘公子’……”
这是预先商定好的,一旦救人不成,立即离宫另做打算。最要紧不能泄露了萧辰昱行踪,否则,事情只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这一点,萧辰昱自已也十分清楚。当下,穆风负了萧辰昱急退,温氏兄弟断后,几个纵跃,四人便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宫中羽林纷纷警觉,四处动作。
穆风小心闪避,择路而退,好在大晟宫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不一会便巧妙的避开所有侍卫,立于宫墙之下。前头就是瓮门,一向守卫不多,出了瓮门就是宫外。
三人合力,一道飞身翻越,上了城头,刚刚略松一口气,四下里便箭矢如雨,将他们逼入瓮门之下。
“不好,中计了。”
看着四下高墙,萧辰昱顿时明白,他们已被诱逼至此。他怎么就忘了,萧鸢最擅用兵,这样的计谋战术几乎是信手拈来。果然,霎时间四下里火光冲天,侍卫林立。四人被围困在逼仄的瓮门之中,可谓插翅难逃。
萧鸢立于高高的门楼之上,冷冷地看着四人之中玄色斗篷的人:“皇兄,别来无恙!”
萧辰昱抬手解了面上黑布,笑得风轻云淡:“不及子珩风采日盛。”
浣兰轩里。
初苒似乎也觉出外头喧哗。
一扇后窗忽然打开,窗外露出一个小脑袋:“你们快走,后门我已经打开了。”
“娘娘,不要去,那是宁桐。”颐珠眼神顿时一厉。
“奴婢是宁桐,那又如何?璃妃,皇上进宫救你来了,现在正被新皇上困在瓮门,去是不去随你。”宁桐扒在窗棂上,一脸天真无辜。
“我去!”
“娘娘!”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那奴婢和娘娘一起去!”
宁桐个子小,纵然在前头一路小跑,初苒也依旧跟得上。三人悄悄爬上一处垛口,初苒虽看不见瓮门下的状况,却骤然听见萧辰昱熟悉的声音。
“兄已拱手天下相让,这次来只为带走我的妻子,子珩又何必苦苦相逼。”
“相让,哈哈哈!”门楼上萧鸢笑不可遏:“既然皇兄已将天下相让,那么宫中的女子便全是朕的女人,哪里还有什么旁人的妻子?”
说罢大袖一挥,十数名乌衣人便手执丈八铁链,自城楼上纵跃而下。铁链蜿蜒,交织成网,只取萧辰昱。
“叮——叮——”
温氏兄弟与穆风已长剑出鞘,一时剑光如电,击在铁链上如刺中灵蛇七寸,令铁链立时萎靡。三人愈战愈勇,竟丝毫不落下风。
门楼之上,萧鸢冷眼相看,一抬手便有箭奴将一张寒森森的铁弓奉上。黑色的羽箭稳稳栖在拉满的弓弦之上,蓄势待发,箭镞上根根倒刺闪烁着无情的银光,箭镞对准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萧辰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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