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贾母心念俱灰，本不想再理会这些人，但听到这里，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睁开眼睛，厉声道，“玉儿是堂堂正正的皇妃，身份矜贵，哪里需要我给她送银子？我的确想留些东西给她，补偿一下，但我同样很明白，她那样心高气傲，绝不肯收的，既是这样，还是不要碰钉子的好。”
看了看房中之人，眸光冷冽如冰雪，接着道：“这些年，我虽然收了不少银钱，但元春被降位、打进冷宫之时，我四下打点，花了不少，你们相信也好，怀疑也罢，反正我身边的银子，的确只有这个数，你们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什么了！”
贾赦、王夫人这才罢了，低下头来，默默不语。贾母咳嗽几声，便摆了摆手，低低道：“罢了，事情都说明白了，我想歇息了，你们都去正厅拿东西，不必在我跟前晃悠。”又命凤姐儿、鸳鸯出去，一一交割清楚。
众人巴不得一声，立刻起身出去了，唯李纨、宝玉忧心贾母，脸有忧色，却又不敢违逆贾母之意，默默站了一会儿，方转身去了。
如是，房中静寂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彼时，窗外北风萧瑟，白雪茫茫，室内虽温暖，虽盖着锦被，贾母的身心，却比冰雪还要冷几分。
雪花满地，晶莹如玉，梅花绽放，凝香含蕊，入眼处，便是一个冰清玉洁、花开锦绣的世界。
因是新年，朝贺之事也已料理妥当，这天水涵晨起无事，便倚靠在床榻上，看黛玉梳妆，神态悠闲。
黛玉笑了一笑，也不理会，自己打开梳妆匣，取出胭脂、香粉和螺子黛，对着镜子细细描摹。因无所事事，又并不外出，不过是淡扫娥眉、略施脂粉而已。
水涵以手支颌，认真凝睇着黛玉的秀颜，笑容满面地道：“玉儿浓妆华美高贵，淡妆清丽脱俗，用‘淡妆浓抹总相宜’来形容，应该最为合适。”
黛玉听了，不由“噗哧”一笑，嫣然回眸，娇声道：“已经有了孩子，都是老夫老妻了，四哥还这般花言巧语，实在好笑。”
水涵淡淡一笑，摇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人说‘秀色可餐’，对着玉儿，当真可以疗饥。”说话之际，起身行了几步，执起妆台上的眉笔，长身立在黛玉身侧。
黛玉见状，怡然而笑，声音温软如玉：“怎么，四哥要代我画眉吗？”
水涵也不说话，眸中含笑，定定凝视着黛玉的眼眸，举了眉笔，一点一点地画着，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像是在做一件大事似的。
黛玉回望着他，唇角飞扬，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盈盈、柔情蜜意。
张敞画眉，是身处在闺阁里的少女常有的诚心期待和纯真向往。她嫁了一个皇子，这样的梦想，竟也能够成为现实，人生至此，何其幸运！
当下黛玉言笑晏晏，神态安详，任由水涵执了笔，在自己眉间描画。然而，许是因从未做过这种事，水涵的手有些发抖，画过的双眉，不但变了形状，还并不对称。
水涵沮丧搁下笔，定定瞅着她的脸颊，叹道：“一支画笔，竟有千金重，比剑还要难拿些。”
黛玉含笑摇头，拍了拍他的手，婉声道：“四哥的手，是用来握宝剑、拿毫笔，指点江山的，至于画眉之事，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便转过身子，用水洗去画歪的印记，端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执笔重沾了青色细粉，细细勾勒成春山远黛，又在额头配了一对亮莹莹的梅花缀玉细钿。精巧的钿花流光泛彩，与耳际的珍珠滴水坠子相映，越发显得妆容清丽恬美，柔而不媚。
黛玉对镜一照，觉得妥当后，方回过头来，对水涵嫣然一笑，软软地道：“夫君觉得如何？”
水涵细细端详，含笑颔首，赞叹道：“芙蓉如面柳如眉，自然是极美的。”说着，伸手抚一抚黛玉的秀眉，怅然叹息，语带感慨之意：“张敞画眉，是千古佳话，我却画得不像样子，真真是个笑话。”
黛玉抿起唇，巧笑倩兮，声音轻柔：“一回生，两回熟，刚开始这样，是正常的，倘若夫君愿意，以后多帮我画几次，自然能够娴熟。”
明眸飞光，凝睇着他的俊颜，眼中闪过一抹灵黠，接着道：“不过，我们要事先说好，你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所以，你只能给我画眉，至于其他女子，想都别想。”
水涵笑看着她，眉目含情，唇边却揶揄道：“哎呀，原来我们家的玉儿，竟是个醋坛子，嗯，不对，应该用醋缸形容，更为合适一些。”
“是又如何？”黛玉伸出素手，挽一挽鬓边落发，唇边的笑容越发欢畅轻快，盈盈道，“怎么，夫君是不是后悔娶了我这样的女子？是不是很想娶三妻四妾呀？”
彼时，她眸光轻灵，似临水秋波，粉面带嗔，似悠然绽放的嫣色香梅，丽姿含芳，难描难画。
明眸如水，佳人如玉。
纵然已看过千万次，水涵心头仍有醉倒之感，眉宇间俱是柔情和眷恋，感慨道：“我这一生，是栽在你手里了。”
一面说，一面伸手揽住黛玉的纤腰，轻轻吻上她的额头，语意温柔脉脉：“我很喜欢你这副霸道的样子，这证明，你心底在意的，始终是我，只有我而已。对于我，你也不必担心。有你在此，这世间的女子，无论是谁，于我而言，永远都只是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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