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必说教，”湘云听到这里，哪里按捺得住，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王夫人，声音冷峻如碎冰，“大家都是阶下囚，身份相同，你哪里有资格教训我？若是说对我好什么的，你打量我不知道，最先你看中的，本来是薛家，后来，因为他们败了，才改为我们史家，贪图我的陪嫁，你自个儿的心里，对我哪里有半点真心？至于宝玉，我嫁给他这么长时间，成天只见他吟诗作赋，与丫鬟玩耍调笑，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只是个没用的花瓶罢了。我心里好后悔，当初与卫家退婚，其实还有不少人家来提亲，我随便选一家，都能锦衣玉食地过日子，比这里吃牢饭，不知强多少倍。”
伸出素手，掠一掠鬓边的乱发，接着冷笑道：“我这一生，已经被你们贾家误了，你还想我为宝玉，放弃自己的命吗？你这老太婆，心也忒狠毒了些吧。哼，你爱说什么，都随便你，反正如今的你，没有任何资格来指导我该怎么做。”
王夫人料不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当下气得鼻歪眼斜，竟说不出任何话了。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养神的尤氏叹息一声，看着王夫人，低低劝道：“罢了，我们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二太太何必计较这些？随她去吧。”
“正是这话呢，”凤姐儿凝眸于王夫人，唇边含笑，声音中却带着幽冷之意，“都已经成阶下囚了，你还一副当家人的模样，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嗯，其实说起来，太太自己是个只重视富贵银钱、漠视情意廉耻之人，如今，娶的儿媳也是这样，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也可以说，太太后继有人了。”
王夫人正在气恼之际，听了这番话，不由理智全失，冲着凤姐儿，厉声嚷道：“你这个贱人，你以为，自己有人庇护，便能过上好日子吗？哼，你别太得意了，倘若林家那丫头真心将你当作姐妹，便不会对你不闻不问，任由你来刑部自生自灭了。林丫头的心思，我也猜到了，她这样做，不过是想要明哲保身，也想利用你这个人，成全她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如今，你是下堂妇，还有巧姐儿拖累，你将来的日子，不见得比我们这些人好多少。”
唇角一扬，划出冷冽的弧度，接着道：“当然了，你自身已经是奴才了，倘若你肯给林家丫头提鞋，想必她会给你一口饭吃，不让你露宿街头。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当奴才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说不定到了哪一日，林丫头厌烦了，将你赶出来，到时候，只怕你也得沦落烟花之地，任由男人糟蹋，那才是现世报呢。”
凤姐儿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时，耳际有男子清冷的声音飘来：“你这无耻的女人，挨了一顿巴掌，还嫌不够，如今依旧死心不改，满嘴胡说，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话语声，便有几名黑衣男子踱着步子，缓缓走了进来。凤姐儿吃了一惊，仔细打量，却见领头之人神色冷峻，眉宇俊朗，带着淡淡的熟悉之意，再一细想，竟是之前护送她来此地自首，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剑声。
凤姐儿不由心生欢喜，开口道：“秦统领，是林妹妹让你过来的么？”
秦剑声微微颔首，应了一声，道：“不错，待我将这贾王氏的事情处理完，再与凤姑娘详谈吧。”
缓缓转过身子，看向脸色剧变、瑟瑟发抖的王夫人，眸中有清寒的光芒流转，声音亦冷如冰雪：“贾王氏，嘴贱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却没看过你这样的。那天在贾家，你竟敢冒犯四皇妃，今儿个，大老远便听到你又在叫骂了，简直与泼妇没有什么区别。既然你掂量不清楚自个儿的身份，我好心一些，给你提个醒吧。”说着，便看向身后的侍卫、狱卒，淡淡一笑，摆手道：“掌嘴。”
众人听了，忙答允下来，狱卒立时取了钥匙，将狱门打开，四、五名侍卫一拥而入，抓住缩向墙角的王夫人，手掌一起往她脸上招呼，噼里啪啦，直将她打到口吐鲜血、倒地昏迷才罢。
秦剑声冷冷看着，见事情定了，方让那些侍卫出来，重新锁好狱门，沉吟须臾，瞧着两位侍立在侧的狱卒，又下令道：“处决这女人的方法，已经定下来了，如今，我想再添一条，今后，你们每天费些神，轮流打这女人一百巴掌，看她还怎么胡说八道。这是我的想法，不知两位意下如何？”狱卒忙欠身点头，应允道：“秦统领的意思，小的们明白了，一定会依言照办的。”
秦剑声这才满意，回身看向凤姐儿，目光温和了一些，慢慢道：“凤姑娘，你千万别听信这什么二太太的话，四皇妃心里，其实很惦记你，只是碍于身份，没有法子亲自过来。皇妃让你过来自首，也是在为凤姑娘打算，绝不是为了自己。”
凤姐儿缓缓摇头，唇角轻扬，沉静地道：“这些道理，我心里都明白的。我知道，林妹妹劝我来这儿，是为了让我坦然面对过去，安心度过后半生，用心良苦。如今，我的确得受苦，但是，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对于林妹妹，我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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