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坐在办公室已经将近十分钟, 面前的女人也已经对她说了很久的话，但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她还在因巨大的震惊而混乱不已，甚至几度怀疑自己仍旧在清晨的梦里没有醒来。
“……公司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所以希望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诺诺？”
慕言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许诺的心不在焉, 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慕姐？”
“嗯？”
“你、你……真的是你！”许诺仿佛终于回过神，望着慕言激动地站了起来。
慕言轻笑, “原来你是不认识我了吗？”
怎么可能不认识？许诺忘记谁也不可能忘了慕言。
十六年前, 在那次跳楼事件不久后她就不告而别，只留下了孩子和一封信。
不论许诺怎么追问郑瀚，怎么追查她的下落都得不到丝毫的消息。就在她以为今生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这个人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要说惊喜的话，好像惊吓又更多一些。
这些年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我？还有……遇到再次可以让你幸福的人了吗？
许诺有许多问题想问, 许多话想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都问不出口。
只从模样看来，慕言显然已从当初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么, 如今她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许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孩子。
她从来没想过再次遇到慕言, 自己竟然想到的会是这些东西，比起欣喜竟然更多的是恐惧。
“诺诺？”
许诺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不是, 我只是太惊讶了。慕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言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你不是知道吗？我一个多月前回来的。”
确实知道, 总监一回国两人就通过邮件了，只是，那时候许诺哪里知道她就是慕言。
“也对哦……”许诺觉得自己好丢脸，这么多年后再一次出现在慕言面前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慕言看她虽然样子变了不少，但这时候表现出的娇憨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心中不由地就柔软了下来。
“诺诺，这些年你还好吗？”
许诺想了半天的问候语最后竟然还是慕言先问了出来。
“好好，我一直都很好的，慕姐你呢？这些年……你还好吗？”
许诺回答得笼统，镇定下来后也有余裕能够打量慕言。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样貌甚至气质。慕言当然变了很多，但却不是外表。
岁月相当眷顾她，几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流逝的痕迹。许诺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后，这时候再仔细看去，几乎一下就有些痴了。
她的眼角眉梢似乎仍带着过去的温柔，目光却与曾经的朦胧多情相去甚远。原来明亮漆黑的瞳仁变得更加深邃有神，叫人不敢逼视。
气质不要说与她离开的时候完全不同，就算与许诺最熟悉的那十几年相比也大相径庭。她原本因优渥的生活养出来的闲适与天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从容和久经历练的精干。
真的不一样了。
时间酝酿出的成熟叫许诺感觉到了陌生，但牵引出的却是已经沉寂了十几年的情思。曾经思考过的事情真的变成了事实，她确实还喜欢慕言，确实可以喜欢她很久，也确实无法放下她。
这十几年，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男的很多甚至女性也不少。时代不一样了，同性之间的感情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可是，不要说心动，她连恋爱的想法也没有。
忙着工作，忙着照顾惊惊好像都是理由，但只有她明白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她深埋在心底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的恋慕。
许诺终于明白了自己恐惧的原因。
慕言已经不是她过去的慕姐，而她依旧还留在过去里。
她想知道慕言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却又根本不敢听那些没有自己的岁月里，是否有更好的人陪伴她。
在慕姐最黑暗最低落的时候，她没有选择自己来陪伴她，这是否已经意味着自己根本没有可能了呢？
重新见到振作的慕言不仅让许诺感到开心，也让她感到失落。
这个问题对慕言来说似乎也不怎么容易回答，许诺等了很久才听到慕言低低地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好。”
那之前呢？
许诺没有追问，但她饱含情谊的湿润目光已准确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算一算的话也已经是32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小狗狗似的眼神呢？
慕言看到她这样似乎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握住许诺因为紧张和局促而绞成了麻花似的手，轻声细语又饱含亲昵地道：“诺诺，我回来了。”
虽然被避开了关键的答案，但这才是许诺熟悉的慕言。她眼里一酸，泪水已经毫无预兆地滴落了下来。
“慕姐，我好想你。”
许诺一掉眼泪，慕言也明显动情了起来。
“怎么那么大的人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她的声音明显透出了几分哽咽，目光也因泪水而闪烁，“刚才还想你长大了呢，现在看来还是小孩子气。”
许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边用一只手抹眼泪边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我太久没见过你了。”
“我也很高兴，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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