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长公主的宝贝女儿,从一出生起就礼物多玩具多。但这些物什玩意大多数如长河中日夜流淌的河水般,玩上三五日就会被扔到一边忘记,然后就是给处理掉。能被长信宫长期保留的,都是精品;而胶东王刘彻送的诸项礼物,个个被收录保存。
“……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嗯,哦~~”真是越想忍住不看,越是想看!阿娇顶不住诱惑,小手伸出,向锦盒一点点、一点点靠近……
刘彻表哥眉毛一挑,嘴角上勾。此时此刻,胶东王才数到‘辛未’!
“阿娇啦,”就在此时,平度公主一只手摸着胡亥白毛茸茸的肚皮,另一只手指向宫室角落那个小沙漏,悠悠然慢慢说:“阿娇呐,‘未時’已过……”
“未……未時?!”阿娇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往沙漏看去。沙漏下部的沙子堆积着堆积着,刚刚过了‘未時’那条线。
‘未時了,未時了,阿大就要来了。说不定已经乘着龙舆行进在半路上了!’想到这里,阿娇几乎惊跳起来:她怎么没早注意到?!还好,还好有平度表姐好心提醒。
什么礼物?什么表哥?全部扔到九霄云外!现在只有即将到来的皇帝舅舅最重要!!
馆陶翁主抓起卷轴,专心致志地朗读:“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
胶东王这下傻眼——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不甘心啊,不甘心。刘彻再度站起:“阿娇,阿娇呀……”
阿娇这次是连个侧脸都不给了。小翁主全神贯注:“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
今此光景,平度公主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先将兔子寄放在窦表姐那里,小公主乐呵呵过来赶人了:“阿彻,胶东大王?阿娇细君忙矣。胶东王何妨先行移往‘东殿’?”
对这个横插一缸子的异母姐姐,刘彻十分恼火:“平度?!”
平度公主对亲王弟弟的怒火无知加无觉,哈皮哈皮抽出条纱手绢,象逗狗似的挥舞两下:“何妨,何妨呢?胶东王……”
“哼!”刘彻一别头,不死心地再度朝向表妹:“阿娇,阿娇!”
“今夫嫠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阿娇从百忙中抽出空,摇摇胳膊头也不抬地道:“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嗯,北冥……”
娇娇翁主不知不讲情面,是实在没功夫搭理这位胶东王表哥。从昨天到今天,她突破亲亲阿母设下的千难万难,好辛苦才完成皇帝舅舅留下的功课。现在查考的时刻就要到了,乘着这点空隙她还能不加把劲多读两遍,以求在天子舅父面前有个更好的表现?
似乎嫌气氛还不够火辣,平度公主竟然摇着帕子哼唱起了古老的歌谣:“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难道还真等姐姐唱那句‘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吗?刘彻跺跺脚,出门,离开。
人刚走出宫室,背后的房门就给拉上了。很重的一声。胶东王气得干瞪眼!
驱逐了半个亲弟弟,平度公主抱上兔子倒在软垫上快乐地打滚:“咯,咯咯!哈哈……”
窦表姐有些看不过去,轻轻推一下公主表妹:“平度,汝何须如此?毕竟手足……”
“手足……手足?哼!”平度公主一个骨碌坐起来,粉嫩粉嫩的俏脸上怒意升腾:“若刘彻心中但存‘手足’二字,焉能伤及小白至此?!”
“细犬‘小白’……哎!”讲到这个话题,窦绾都不能为刘彻辩解了——能把素来是最好说话的平度公主恼成这样,胶东王这次的确是很过分很过分。
“平度,胶东王乃一国之主,日后……”窦绾想想,还是有些忧心。刘彻是大汉皇子,是亲王。一国之君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罪深了总归不好吧!
“何忧之有?吾兄……亦然!”小公主重新躺下来,毫不在意拉兔子耳朵:“胡亥,胡亥,汝之意何如?”
胖兔子先是煞有介事地停顿做‘沉思’状,随即就是人模人样地猛点头。这下,不但平度公主就连窦表姐也给逗乐了。
就是就是,有啥了不起的?不过是小小一个胶东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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