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虽说势力大，可是人也多，这一分，每个房里能分到的就不多了。尤其他们长房，还有三少爷、五少爷、十少爷，即便不分家，大体上的东西也是要清一清的，免得日后说不明白。
这么一来，真正能到他们夫妻手中，能供他们动用的，就没多少了。虽然公中自有收益，能勉强混个持平，但总要为他们后代多做打算。
周家可不比楚家，人口简单，入的多出的少，年年都能攒银子，可周家能保证不往里添就不错了。比如当初出了一个皇后，皇后在宫中也是如履薄冰，家中再不支撑，谁去支撑，皇宫那种地方，成千上万的银子不见眼的花呢，寻常富贵人家有几个抵挡得住。
眼看天色渐深，周天煜还是没有回来，云瑶不由有些急了。早上走的时候，周天煜说过今儿没什么大事，不过进宫一趟，应该午后就得空了，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影。云瑶心里有些没底，往门口瞅了又瞅，问道：“爷有没有派人捎信回来？”
“没有，发落完了婉姨娘就出去了，还叫奴婢们晚上整几个好菜，要陪娘娘一起用呢。”凌燕也是有些诧异，晚饭早得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云瑶坐直了一些，推开窗子往外瞧，夜色浓郁，各处都已经掌了灯。正欲放下窗，恰好看见双涵领着一个小厮往屋子这边走，不是正青是谁。
云瑶忙回身对凌燕道：“去把正青带进来，我有话问他。”
凌燕福了福身，不到两句话功夫，就领着正青进来了。
还没有等正青行完礼，云瑶就抢着问道：“你们爷呢？”
“回娘娘的话，爷出宫之后去了天牢，似乎是皇上交代了什么事，命小的回来给娘娘说一声，让娘娘先用了饭歇息吧，不用等爷了。”正青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觑了立在云瑶身边的凌燕一眼。
天牢？是不是要审什么重要的犯人？可是审案这种事情自有衙门的人啊，什么时候需要周天煜出马了，还是事关重大，不宜太多人得知？云瑶想了想，也知道现在急也没用，一切都得等到周天煜回来了才知道，吩咐凌燕送正青出去。
云瑶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饭菜，也没什么胃口，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想吃也逼着多吃点，总不能叫孩子受了委屈。
吃了饭，就坐在炕上与几个丫鬟一块做针线，孩子还没出生，但是连三岁的小衣都做好了。
直到戌时三刻，前头还是没有动静。几个丫鬟怕云瑶熬坏了眼睛，催着她先歇了。云瑶也觉身子有几分倦怠，梳洗一番，上了床，本来只想靠着等一会儿的，谁知道不至于不觉的真的睡着了。
周天煜回来的时候，都近子时了。今儿是秋月值夜，伏在外间榻上打盹，听到动静忙小声请安，问道：“娘娘歇了，世子爷要不要用点东西，娘娘命奴婢在小火炉上温着嫩嫩的鸡丝肉粥呢。”
不过，今晚的周天煜有些不对，面色沉郁得似夏日天边的乌云，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倾盆大雨，一双星目黑中带红，明显有血丝在里边，整个人尤其冷酷阴沉。秋月起初还没发觉，说完话仔细一瞧，心中大惊，只是不敢问。
“你好好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了。”他冷冷丢下一句，就进了里间。
温暖的被窝很是舒服，可是云瑶睡得不踏实，她隐约感到头顶笼罩着一片阴霾，压抑地她呼吸不顺畅，寒冷的气流围绕在周围，她朦朦胧胧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黑脸。
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登时睡意全无，扶着腰坐了起来。
周天煜发现她醒了，试着坐起来，忙搀了她一把，又将被子拉上来，裹紧她的身子，但是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云瑶从被子里探出小手，摸了摸周天煜的脸，吃惊得叫道：“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冰？出什么事儿了？”
灯光下的女子彷佛静夜里的海棠，幽香细细，又不失妩媚，明亮的大眼里满是关切和焦急。
周天煜顿时心一软，将她搂在怀里，紧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他坚硬的下巴搁在她头顶，顶地她生疼，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感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他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过了许久，周天煜才在云瑶柔软的怀抱中平静下来，他轻轻放开她，抚着她的面颊，声音低沉如海底的暗流：“云瑶，我母妃，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云瑶听得呆了一下，其实，她一直是这么怀疑的，但她不敢说，生怕勾起周天煜的伤心事。可是事实真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的疑惑。
“是的，她不是生病虚弱而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他重复了一遍，屋里的空气都因他的话变得沉闷起来。他每说一个字，嘴唇都轻轻哆嗦着。不是他没怀疑过，而是当时他太小，过去了二十年的事，实在无从查证，想不到结果来得这么突然。
生母早逝，可能是周天煜心底最难过的秘密，对于母亲的记忆，只能靠别人的述说来弥补。如此也就罢了，过了二十一年，又让他得知这么痛苦的消息，他怎么受得了。
有些事，劝解是无用的，云瑶什么都没说，抱着终于天宇的头，埋到自己胸前。
他偎在她怀里，无声抽泣着，慢慢说道：“前几日，我们办差时抓了一个人。我们经过多方查实，得知太后和外地同党交换消息的一个暗点，就在城外桐镇上的一个小医馆里，里边的东家兼大夫是天后的人。此人有个亲戚在永平侯爷身边办差，也算得上个心腹了，两人走得很近，几乎每月都要在一块儿喝酒谈论，借此互通消息。
我们假以其他理由抓了此人，本来也没太当回事，只当切断太后与外地同党联络的一个窝点，让太后的意思传达不出去。
谁知道今天进宫时才知道，皇上派人审问了那人，居然发现那人曾是太医院的御医，医术颇为高明，后来不知问什么突然告病还乡。
御医挨不过衙门千奇百怪的刑罚，终于招供了。原来他很早之前就是太后的人了，一直听命太后的意思行事，后来因为他办的事多了，太后生怕引人注视，便命他假托重病辞了官，然后隐姓埋名开了医馆。
当年，我母妃就是他一手诊治的，是他，听了太后的命令加重了几味不太显眼的药材，本来是补身子的，哪知道竟然悄无声息得送了我母妃的命。”他说到最后几句，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寒气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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