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小农思想作祟，老觉得公司上市，就不是自己的了。”
“可不是嘛？”来客边走边说道：“上市了就容易被人针对，这段时间A股野蛮人可是热门话题。”
朱玲玲抬头看了眼对方的女助理，俩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同时又都微微点头，“虚伪的男人！”
俩个男人的对话，表面上是在客套地聊房子谈新闻，实际上背后却是在唇枪舌剑，进行着言语攻防。
朱玲玲作为经手人，清楚知道老板今天请客的真实意图，从目标反推回来，自然能够听懂他们想说什么。简单来说，马竞在不停压价，而对方却百般抬价，双方都没有一拍两散的打算。
虽然马竞一直说房子小怠慢人，但这间屋子其实并不小，客厅、厨房都颇为宽敞。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厨房已经被收拾整齐，料理台上摆满了仔细装盘的食物，两边各放一把椅子，显然是拿它客串起了餐桌。
这些食物大部分都由马竞亲手烹制，余下的熏兔、炖兔也都出自知名厨师之手。菜式风格以川为主，辅以闽、鲁、秦、豫地方特色，绝对可以满足大部分人的口味，只是舟哥吃的却不开心。
看着面前这个小自己19岁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就会泛起一股英雄迟暮、江山老去的低落情绪。
当年丁三石说要找地方搞互联网养猪，自己面对记者开玩笑说人家养猪我养兔，结果人家就给自己整了个全兔宴，这脸的啪啪响啊！
宾主落座，马竞介绍道：“呵呵，这些兔肉都出自我们佳境农牧旗下养殖场，品种好纯天然无公害，生长过程可追溯可观看，在市场上颇受欢迎。”
听见“佳境”俩字，舟哥就忍不住一阵牙疼，咬牙道：“又是房屋租赁，又是农牧食品，还有股市投资，佳境的摊子未免铺得太大了些吧？”
“不怕不怕，”马竞随意地摆摆手，“我们这些投资都是经过详细评估的，认为互相之间存在协同效应，这才下决心进入的。而且花的钱也是我们夫妇在蜜蜂的分红，只当是投资保值，要求不高的。”
听见着夹枪带棒的话，舟哥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质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怎样？”
“人人！”舟哥再顾不得以往的涵养，几乎是用吼着的方式突出这两个字。
“谁也别当谁是傻子，你敢说FIBholding不是佳境控股的马甲、不是你的钱？”
今天是星期六，但他却在凌晨三点被电话吵醒，原因就是这个FIBholding忽然向SEC递交说明文件，表示已经收购到10%的RENN股权。接着，他上午就收到了马竞的电话邀请，说要来京参加活动，说打算请他吃全兔宴，问他有没有时间。
宴无好宴，这分明就是个鸿门宴，可他偏偏还不得不来。
熔断线、举牌线都不是国内证监会首创，美股同样也有举牌宣告机制，一旦持股股份达到10%，就要向SEC（美国证监会）提出申请，然后每增加1%都要通报一次。目的自然是为了提醒被收购方以及其他投资者，避免突然袭击扰乱市场。
不过舟哥还是被打了个突然袭击，最可气的是，“帮凶”还是自己。
公司巅峰市值超过60亿美元，但因为自己的作为和不作为，股价连年下滑，现在长期保持在2美元以下，连累市值只剩下6亿美元出头，他敢保证马竞弄到这些股份的成本不超过一亿美元。
SEC规定股价长期低于1美元就要给予退市警告，如果90天（纳斯达克）或6个月（纽交所）的宽限期过后依然没能拉升站稳，交易所就会强制摘牌。上市公司通常会采用发布利好、回购股票、合并股票等方式提振股价，结果就是，市场上多了一大堆1美元僵尸股（DeadStock）。
通常情况下，僵尸股交易量稀少，一有人资金进出股价很容易发生波动。人人流通股不足20%，马竞居然能不声不响地收集到这么多，原因只能是对方早有预谋，低调进村零敲碎打，再用各种消息影响股价，这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市面上流通股已经所剩不多，下周开盘必然涨价惜售，再想通过公开市场扫货几无可能。至于非流通股却被软银子公司和自己控制，而且自己手上又牢牢握着半数投票权，佳境想要破门而入杀进董事会并不容易。
想到他和软银方面沟通的结果，舟哥有了不少底气，靠在椅子看着马竞：“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想怎样，”对方也放下筷子，悠然说道：“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这么折腾罢了。好好的一个校园SNS，被硬塞进来团购、P2P网贷、车贷、风投，现在又打算做直播，净是瞎折腾。”
人人公司的业务还有网页游戏和手机游戏，不过却被马竞选择性无视了，毕竟他自己就是全球最大的手游巨头。当然，这两部分业务现在也崩掉了，不然公司市值不可能这么惨。
舟哥不说话，冷冷注视着对方。
叹了口气，马竞说道：“我要的只是SNS，其他业务完全可以留给你们。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其实是你们的帮手。现在再谈私有化就容易多了，你们现在应该和没啥招了吧？”
这几年里，美股上市的中概股纷纷选择私有化退市，大股东回购小股东股份使公司从公众公司变成私人企业，然后再去别地割韭菜。舟哥去年也曾提出过人人的私有化方案，不过却受到小股东集体抵制，直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这只股票以14美元上市，最高到过24美元，管理层却以4.2美元的割肉价回购，人家当然不干啦。
更让小股东们生气的是，人人拿着上市募集的资金投资了一堆高估值企业，如今股份权益超过公司本身。这种情况下想要低价跑路，美国股民表示咱不是韭菜，坚决不让跑。
在私有化不顺后，人人又拿出一个分拆方案，打算把优质投资放到一家新公司，并允许原先的投资者有条件地上“新船”，但投资门槛高达100万美元，然后果断遭到小股东的抵制。那些高估值优质投资被大家看在眼里，都想等它们上市后大秤分金，自然不愿意现在被撵下船。
这种情况下，马竞却盯上了已沦为劣质资产的SNS社交业务，希望把这部分单独挖出来。
看到对方久久不语，马竞再次压下一枚砝码，“我们只要用户数据，可以把帐号留给你们。”
沉默良久，对面终于传来一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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