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写经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十分考验人的耐心，好在芙蓉和慕玥离都是不缺耐心的人，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抄写着，也没有去做任何眼神交流。
此时，在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德妃面前，两个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流都会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本来刚刚她的问话中已经有对两个人的怀疑态度了，如果再让她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更加紧密的关系，可就十分难办了。
本来，德妃就不是不问世事，她就是怂恿着玉如意去争夺皇位的人。那么她对于玉如意当初想要利用慕玥离对付玉笙寒的事情肯定也是知道的。
如果知道的话，慕玥离在她眼中的分量轻重可就不那么一样了。
慕玥离可以让德妃觉得不适，让她对她警惕，但绝不能够和芙蓉太过亲密，否则怕是会给芙蓉带去麻烦。
芙蓉一直不支持夺取皇位，德妃肯定也是知晓一二的，玉如意基于对芙蓉的爱，可以忍受，但德妃肯定不行。她能忍受你不支持，但是你不能联合外人反抗的。
不过看芙蓉也在专心抄写经文的样子，还蹙眉思索，慕玥离有些担心芙蓉和自己想的一样，想从佛法入手，但她不是该问之人，切不可操之过急的。
不过，很快，慕玥离便找到了一个突破点了，她对佛法了解不深，但对基本耳熟能详的一些佛法理论是知道的，而且对青衣楼的一些基本理念还是有认识的。
“德妃娘娘。”慕玥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停下了笔，也没有去看德妃，而是蹙眉看着自己正在抄写的经文，“民女有些疑惑了，不知可否问出来？”
“你说。”德妃何尝不想从慕玥离口中套话出来呢，她身份特殊，又牵连着白素素，她也是好奇的，也希望有突破口能够从慕玥离这里找到什么破绽。
两个人又不可能动刀动枪，这动嘴皮子，似乎成了唯一的机会了，所以德妃和慕玥离都不排斥和对方多聊聊的想法的。
“民女曾在《涅槃经》中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慕玥离说道，这才抬眼看向了德妃，“说的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但现在我在抄写的这一本经书，却并不是这么说的。”
德妃微微一笑：“你所知道的，那因果轮回循环，是小乘佛法，而你现在所抄写的经文，是大乘佛法，般若空观，放下一切妄念、真念，要忘无所忘，提无所提，妄念真念，一切皆不可得。方为究竟。”
这话是说得高深莫测，芙蓉停下了笔，直看着两人，也并没有插话的打算。
所以德妃说得十分深邃，慕玥离也不尽然能理解她所说，但至少是知道了一件事情。
德妃所信奉的，是大乘佛法的中观派，而青衣楼披着的，也正是这大乘佛法的衣裳的。说的便是般若空观，否定有实在的因果联系，对于这实在的因果关系，和这大乘佛法中的因果到底该如何理解，慕玥离是没有研究。
不过，青衣楼是如何歪曲这因果关系的，慕玥离是有所理解的。
青衣楼说没有因果，从这理论上，让教徒们在杀人放火的时候少了对因果报应的畏惧，做了坏事，并不一定会有因果轮回去惩罚他们，所以做坏事不怕。
但做了这些事情，总要有一定的承担，这种本来是该对因果轮回的忌惮，就转化成了对教主的畏惧，认为教主便是那个掌握他们命运的人。
所以，对教主是言听计从。
而从佛法中的一些观念出发，青衣楼又将自罚作为了反省自己好恶的手段，所以才有教徒会残酷的对待自己，肉体上折磨自己，来达到赎罪的目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慕玥离的一些初步了解和理解，并不十分详尽，也不全对，但大致上，青衣楼的运作模式是这样的。
那么从刚刚德妃所说的大乘佛法中，便至少可知一点，她本来也是否定因果轮回的，将一个“空”字。
“不明白。”慕玥离摇头。
“你不理解很正常，这是需要对佛法有一定境界的人才会明白的。”德妃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佛法，要注重自身的修行，人的思想浩瀚无边。你所感知到，你所认为的，才是真的。”
看着慕玥离迷茫的眼神，德妃又说道：“好比这朵花，我感知到它，它于我而言，便是存在的。若有什么意外情况，我并没有感知到它，即便它在这里，于我而言，也是不在。”
就是非常主观的从个人出发吗？慕玥离想着，说道：“我所认为的，便是，我觉得不是，那即便是，也是不是吗？”
德妃略作沉吟，然后才说道：“你也可以这么去理解，现在你是没有办法真正的体会的。”
嗯……果然好深奥，青衣楼都是这么忽悠人的吗？
“没有因果轮回吗？”慕玥离才不跟德妃扯那些虚的，便是要将话题往实在上，往普通人都听得懂的方向上领，想看看德妃是如何解释这个问题的。
“何谓因果？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德妃反了一句，“如果是这样说的话，那未免也太狭义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恶人，做了很多坏事，并不会遭到报应。”
“如果没有报应，那么杀人放火，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只要不被官府抓到的话？”慕玥离说道。
“杀人放火，那显然是不对的。”德妃说了一句，“没有因果，却该有对错的。”
“那可未必。”慕玥离说道，语气实在，“方才德妃娘娘你说了，许多东西是从自身的认识出发的，也许客观上，这件事是错的，但我认为是对的。”
德妃一皱眉头，是被慕玥离噎住，虽然她熟读经文，但与人理论佛法可没有过，别说理论佛法，就是争辩争执也是很少的，她一般都是世外高人的模样，谁会与她争执呢？
再者，慕玥离这个问题是问得十分刁钻的，是用她方才说过的话，来堵她的，但是许多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清楚，本来佛法里面的东西都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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