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的时候, 敬老院翻新过一次，大门刷着上了绿漆，掉皮的外墙刷上白色的石灰。
整座敬老院都改头换面，变得崭新, 只有院里的老人变得更老了。
装修过后，敬老院把许多单人房拓成了四人房，还把后边原本用作休闲中心的楼层改造成了宿舍, 院里一下子增加了许多老人。
除了原来那一批老人家体态好些, 后边招进来的老人大多数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类型。他们就像一具散发着陈腐气味的木偶, 每天早上翻开衰老的眼皮用混浊的眼睛看向来检示的护工，表明他尚在人间。
他们甚至于对于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也失去了期待。
傅修文转动着轮椅从更多的轮椅边擦过，年轻的面孔上满是阴郁。
最后一个愿意听他讲读报念故事的老红军没能熬过冬至。听说, 如果在秋末的时候有了要死的兆头，通常都熬不过进冬天。
现在院里剩下的老人，傅修文都不熟, 他又变得无所事事, 每天在饭点到来的时候, 将护工给的护食一点点往嘴里送。
除了局长儿子的这个身份，他似乎与其他需要穿尿不湿的老人家并无两样。
当然，还有一不同的是，他是院里唯一一个每周都喝上两次炖汤的人。
*
今天正好是周六。
沈祈眨了眨很是疲倦的眼皮，跟着动了动了发麻的手指还有脚趾试图从傅长仪有力的双臂中挣扎出来。
以后可怎么办啊。
很暖和也很舒服, 却总是无法安心入睡, 其中几次都差点入梦, 可迷迷糊糊中又下意识地被吓醒。
那种过近的呼吸声和后背柔软的触感都令她感到不安。
可是每次她一动，身后的人就会紧紧地抱住她，还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甚至会在她颈窝里蹭一蹭。
很香，很顺滑。
傅长仪顺着鼻端的香味往前继续又凑了凑，同时双手也紧了紧，像抱玩偶似地，将怀里的人再次拢紧。
不大像被子。
傅长仪皱了皱眉，很快便想起了昨夜关于上床的请求，她立即睁开眼睛。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
显然又犯了以前的错误，搂着人家睡觉不止，还把嘴脸都埋进了人家发丝里。
还有一双手……
沈祈此时脸已然红了大半，紧抿着双唇，抑制住转身打人的冲动将手挡在了胸口。
胖子说她没胸什么的，可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啊，手一握就会握出来的。
要不是她动作还算利落，估计这会那点东西也在傅长仪不安份的爪子中了。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抱怨，不安份的爪子轻轻地移了下位置，从她手边移到了腰上。
傅长仪试着从沈祈腰窝下把手抽出来。
尽管小心翼翼，手指却还是触到了少女的腰肢。
床上本来就极度紧张的少女像株含羞草似地缩绻起身子。
“对、对不起。”傅长仪有些羞躁。之前的时候还有得解释，这次是她要求上床来睡的，结果闹出这么大的尺寸来。
毕竟是冬天，难免对温暖的东西感到不可抗拒。
傅长仪没听见沈祈说话，于是撑起身子探过脑袋，看了下沈祈的正脸。
眼睛是闭着的。
啊，真是万幸，看来她现在已经放下戒备，不容易被惊醒了呢。
才六点。
傅长仪起身穿好衣服，拿起桌子上的礼盒端详起来。
盒子比她想的要大一些，呈扁平状，用黄粉交替的彩纸包裹着，外边还很郑重地打了个礼结。
包得很精巧。
傅长仪端着盒子瞧了好一会，终究有些可惜地将结打开，接着把盒子打开。
呵，是一份这么贵重的礼物。
*
沈祈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十点多。
她极少睡到这么晚。
主要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着，早上那会，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傅长仪的对不起，于是干脆假装没有醒。
本来想着装一会，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对上傅长仪一双冷淡的眼睛：“醒了？”
沈祈立马弹坐起身子，跳下床，匆匆忙忙地穿起鞋子，故意装作没看见桌上打开的盒子：“嗯。”
厨房里有煮好的粥和鸡蛋，沈祈仓促地吃了两口，然后就将要炖的汤料弄好，打开了电源。
她看起来很忙，从厨房出来就开始拖地。
她将地板上的凉席卷起来收进了隔壁的空房间。她说：“天气冷了，你以后就和我睡吧。”
她又将床上的两床被子分开叠好，都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模样。
“你过来。”傅长仪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一改从前穿便服时的温和。
她说过来的时候，沈祈从来都拒绝不了。
就像曾经在北田庄那条烂路上，傅长仪总是冲她招招手说，你过来。
沈祈过去了，站在傅长仪面前，双手慢慢紧握：“怎么了？”
“你想你妈吗？”
沈祈愣了下，接着摇了摇头，她拿起拖把弯腰划拉着地板。
水渍从干净的地板上划过，她长而细软的头发微晃动，她问：“挨千刀的怎么了，死了吗？”
“没有。”傅长仪看着地板一点点变湿：“我只是想说，那个男人于我而言，就像你妈妈于你而言的存在一般。”
“我并不想看见他，更不想接受他的东西。”傅长仪站起身：“所以，可能要麻烦你把这个东西还给他。”
这是最新款的手机啊。
应该要好几千块钱。想到这里，沈祈就不由得万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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