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衰败往往是有迹可循的。先是面貌颓唐, 再是性格大变，最后是行为失衡。晨钟在黎明的一抹光亮中响起，一众朝臣冒着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匆匆赶到朝堂，却是奔了个空。
没想到, 当今圣上现在竟是连早朝都缺席了。众朝臣对着空荡荡的龙椅好一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当先挪步走人，只好在朝堂内一直站着, 只是众人苦苦等了大半日，外头的太阳从地平线都已经升到了正当空，依旧迟迟未见当今圣上的身影，更不见圣旨的传来, 再这么苦等下去, 他们怕是要连用午膳的时辰都错过了。
“诸位大人，都散了吧。”有人终于忍不住提议道。
“听说陛下又是在国师那儿......”
“唉，你们说说, 这究竟都是些什么事啊？”
众人积郁已久, 碍于种种原因，从前虽不敢当着洛恒和当今圣上的面抱怨，但眼下这两个当事人都不在朝堂之内, 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看着手中拟好却无法上呈的奏章，陈大人深深的叹了口气：“陛下年纪大了, 这脑袋也是越发糊涂了。”早在祭祀大典上见到洛恒的第一眼起, 他就隐有不详之感, 想不到, 眼下这还真是应验了。陈大人是一介老臣，兢兢业业数十载，眼看着当今圣上从原本的勤政爱民，变成了现在这般荒唐模样，细细想来，愈发沉痛。
之前联合洛恒好不容易铲除了图谋不轨的端王，没成想，真正棘手的还在后面。
君主昏聩，此乃国之大殇啊。
天色沉沉如墨，挂在墙檐的宫灯早已悉数点燃，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陛下......”通风报信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附耳悄声说道。
“甚好，朕这就过去瞧瞧。”只见当今圣上不顾外头的天色，面上一喜，竟是直接下令摆驾。
国师大人主动邀请陛下，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难怪陛下会如此。众人在得知原委后，诧异的同时，顿时心下了然。
高台居于皇城最偏僻的一角，由层层玉石积垒而成，除去路途之遥远，即便是沿着层层阶梯逐一而上也是费了好大段时间。“爱卿原来在这儿，倒叫朕一阵好找，”视线中的身影青丝逦迆，不似凡人，看着姬灵渡昳丽如仙的侧颜，当今圣上微怔过后，眼里精光四溢，“爱卿在这里做什么？”
姬灵渡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却也不行礼，依旧维持着此前观天的姿势，轻轻开口道：“回禀陛下，臣在夜观星象。”夜风吹拂起衣袂一角，泠泠月华洒下，流云般轻逸。
“爱卿倒是好兴致。”凛凛寒风中，当今圣上面上颓势尽显，黑气缭绕，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甚至觉得吹了这寒风，精神头似乎比往日里还要好上不少。
天上繁星闪烁，明月如钩，地上灯火通明，殿阁嵯峨，站在这高台之上，远远望去，天上地下以夜色连成一幕，殊为胜景。
“此地倒是视野开阔。”看着眼前的景色，当今圣上感慨万千。
“陛下可知，这世间万物，在天成象，皆是有迹可循，”姬灵渡转过身看向当今圣上，眸光潋滟，“每一颗星斗，都代表着每个人的运数。”
一听这话，当今圣上顿时来了兴致：“哦？真有此事？既如此，那朕的天象如何？”运势之说，古往今来，每个君王都是极为信奉，此话由姬灵渡说出来，当今圣上更是深信不疑。
“陛下且看......”姬灵渡抬起手，顺着莹润白皙的指尖看去，只见数颗星辰闪烁在遥远的天幕之上，与远处的弦月交相辉映。
浅淡的声音在夜色内响起，如雪如雾。
“陛下乃一国之主，命定中宫，群星环绕......”
“众星臣服，无出其右......”
“.......”
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听的当今圣上心下极为顺畅，恨不得开怀大笑起来。
“只是......”就在当今圣上龙心大悦之际，姬灵渡略微停顿了一下，话锋却是突变，一字一句的说道：“荧惑现世，必有大丧，陛下的天象实则————大凶之兆！！！”
“爱卿你......”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姬灵渡看过来的眸光极冷，不掺丝毫感情，当今圣上顿时如入冰窖，只觉大脑一阵轰鸣，脑海内那根岌岌可危的弦轰隆一声爆裂开来，寒气习习，再被这一激，汩汩热血猛地涌上心窍，喉咙间嗬嗬作响，却是再吐不出完整的话来。
“洗白值-3%，当前总洗白值-98%。”
“陛下受了风寒，你们扶他早些回去歇息吧。”姬灵渡召来驻守在一旁的侍从，神色淡淡。只见当今圣上面色黎黑，像是被什么蒙蔽了心智，眼神浑浊不堪，嘴里还碎碎念叨些众人听不懂的字句，完全是一副浊痰蒙心，癔症发作的模样。
几个侍从见了当今圣上的模样，顿时心下大骇，但在姬灵渡冷冷的视线下，连忙压抑下疑惑，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云层涌动，瞬息万变。天幕间紫薇星黯淡无光，摇摇欲坠。而不远处却是异星夺辉，众星沉浮，直指南下。
“秦江么？”姬灵渡低喃出声。果然，男主的运势在世界规则扶持下，有如神助，一个端王才被降服，另一个又起。眼下，灾祸连天，反倒是助长了男主在民间的声望。
系统观望已久，开口道:“宿主，世界规则是不会这么容易被动摇的，两个男主间势必有一个会得势，况且女主现在已经彻底记起秦江了，你又如何能保证男女主不会旧情复燃。”
空气是结了冰似得酷寒，姬灵渡也不搭话，在看过远处浓墨般的夜色后，唇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来，长长的眼睫微垂，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神色。月华下，细碎的白色幽幽落下，晶莹，洁白。
天，竟是开始下起雪来了。
空气中满是悲怆的气息，天地间银装素裹，举目皆白。皇帝突然间驾崩，举国上下哀悼，丧钟足足敲响了三天三夜，回荡在黛青色的半空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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