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渡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 手腕却是被牢牢制住了。
“别动。”
“可能会有些疼。”
苍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瓶塞被打开，随着药粉不断洒下，苦涩的清香不断溢出，弥散在四周, 减轻了几分空气中的沉闷与滞涩。
明明是痛的紧了，姬灵渡却仍是一言不发，面上依旧是淡然如水, 看上去，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痛苦。
若是寻常人等，在经历了挑断筋脉再重接这般非人的折磨后，恐怕早已是痛的哭天抢地, 就差去寻死觅活了。如林湛这般淡然, 实在极为少见。
经手病人无数，作为鼎鼎有名的阎手毒医，苍崖不由大奇, 再借着烛光细细打量过去, 只见那长长的睫羽微颤，像只荏弱的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眼中弥漫着淡淡的水光，不甚清晰, 再一看去，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却依旧只是冷若寒霜, 不起波澜, 仿佛他之前所见的一丝脆弱, 只是错觉罢了。
见苍崖视线往下, 再看到他手中尚未用完的药瓶，姬灵渡脚踝这才微微往后退，却是被粗糙的掌心一把捉住。指腹轻轻摩挲过雪一般洁净的肌肤，苍崖眼神不由露出一丝晦暗来：“脚伤也是时候需要换药了。”
远处的一盏烛火明明灭灭，滴落的蜡油间，绒线制成的灯芯几近燃尽，苍崖在这停留的时间实在有些长了，尤其是作为上药来说。清理，换药，包扎，本应该是一气呵成的事，他却故意将每个步骤都放得极慢。姬灵渡看着苍崖，眸光中隐隐有冷意流转。
眼下他处处受制于人，实在不好发作。不知为何，自从第一个世界后，除却灵体的状态，似乎有意无意，他所附的身体俱是无法习武的。
在重新缠上了白纱后，换药结束的同时，最后的那截灯芯终是支撑不住，只剩下袅袅的余烟飘散在空中，少了一盏烛火，摇曳在石室内的光线瞬间暗淡了下来。苍崖临走前，甚至还不忘再取出一枚新的药丸。
姬灵渡看了眼苍崖，神色不改，只是一如往昔的在苍崖的盯视下径自服用了下去。
接连服用了这药丸数日，姬灵渡一早便明白这所谓的毒只是一种用来控制人的手段罢了，并不会过分伤人，只是服用久了自会上瘾，难以戒断。不过......看着苍崖消失在石门外的身影，姬灵渡缓缓移开了视线，神色寒凉如水，这所谓的阎手毒医从一开始便算错了。
苍崖频频出现在姬灵渡面前，大部分时候看着极为悠闲，事实上，他似乎一直在忙碌些什么，过来时，或眉头紧锁，或面色沉沉......偶尔离得近了，姬灵渡甚至嗅到了苍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黑色的衣袍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来。只是，这血腥气并不像是从苍崖身上传来的，反倒像是不同人的血夹杂在一块儿从而形成的。
苍崖不说，姬灵渡也不问。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定定的看着姬灵渡，苍崖目光一闪，突然忍不住问道。所谓的秘密若是一直在胸膛内藏着掩着，必定会想要找人吐露出去，尤其是下意识亲近的人。
“你想要我问些什么？”姬灵渡抬眸看他，眉目间淡漠如仙，不惹尘埃。
“罢了。”
苍崖叹息一声，伸手将姬灵渡轻轻揽住，鼻尖萦绕的暗香，与姬灵渡本身极为相衬，虽是无心，却足以动人心弦。苍崖突然间不想让林湛发现那些阴暗的一面，不想让林湛沾染上外界的喧嚣，林湛他只需要一直这么清清静静下去便好。
直至过了许久，苍崖这才缓缓放开了手来。
时光流逝，因为久久不见天日的缘故，每一瞬息都仿佛变得极为漫长。姬灵渡在墟余谷养伤的这段日子，伤势虽是反反复复，但在经历了数月的时间后总算是好了个大半，至少日常的一些轻微活动再无大碍。至于苍崖，看着姬灵渡的眼神一日日的却是愈发诡异了起来。近些时日，苍崖明面上虽是仍喊着林湛这个名字，但他提起林家的次数，却是明显少了很多。到最后，干脆再也不提了，仿佛将其遗忘在了某一角。
对此，姬灵渡也不戳破，眼下数月过去，他此时的模样早已与之前的林湛再无丝毫相像，原来的林湛终究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怎么下来了。”
苍崖来时，见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那道清绝优雅的身影，正扶着墙慢慢的从石床上起身，不由心下一阵赞叹。林湛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呆在那儿，哪怕是简陋无比的石室，仿佛也成了那瑶台仙境，兀自光华生辉。
只可惜的是，自从林湛伤势好了个大概，一切再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后，苍崖总觉得似乎多了几分遗憾。
墟余谷内，与世隔绝，不闻世事。墟余谷外，却是悄然掀起了一股寻人的风浪。数月过去，平白丢了个大活人，即便是林家对于林湛再如何不在意，也发现了这一异样。然而林家前前后后派了不少手下出去，林湛却始终杳无音讯，仿佛直接从整个人世间蒸发了一般。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林家上下，连带着各位长老，俱是愁眉不展。
“还未寻到林湛么？”林氏之主沉声问道。
禀报消息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均是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赶忙上前说道：“不过属下曾探听到一个重要的线索。据说三公子数月前曾与几个江湖人士见过面，甚至还追求过某位风尘女子......”
“继续去查，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氏之主面色一黑，语气生厉。对于这个便宜儿子，他往日里虽不关切，但也万万不容许凭白无故这就这么在外面失踪了。否则的话，这不光是丢了他的脸面，也是丢了整个一族的脸面。
“是。”几个手下领了命赶忙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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