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殷无方收回成命，不是因为他放弃，而是他顺从。不是顺从于命运，只是顺从于自己的心。
“我一定会让人医好方胤，你放心，你的离开我没有迁怒于任何人，也不会连累到任何人。”殷无方如实的诉说着，他知晓，这才是白离忧所希望看到的事情：“至于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告别的，离忧，在没有等到我的日子里，你多多保重。”
武三将事情办得极快，这一日的夜里，殷无方便受到了属于莫渊的那一把灰尘。他将灰尘包好，紧紧的攥在手中，宛如要将其捏碎一般，哪怕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把黄土。
月黑风高，微风拂过，让只穿了单衣的殷无方身体微微的颤了一下。他紧了紧夜行衣的衣襟，再也没有犹豫的便出了这寝殿。
在武三的安排下，他人不知鬼不觉的出了皇宫，架马一路驰骋。
马儿的脚步仓促，就正同这马上的人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什么，殷无方攥紧了自己勒马的绳子，狠戾的嗯喃：“驾——”
骏马的脚步溅起了些许的尘埃，蔓延而上了这已经封了山的京郊山崖。
殷无方将马系在了书上，自己款款渡步行至了断崖边。再度见到这熟悉的地方，回忆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殷无方却是极力的控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离忧，许久不见。”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淡之中带着些许的温润。
下一个瞬间，他的声音便是一变，几分狠戾道：“那个人死了，让他多活了这么长的时日，我很抱歉，但是如若当时便杀了他，我亦是不甘心。”
殷无方自顾自的抬起手来，将那保着莫渊的黄土的手帕拿出，手帕中已经散下来了些许黄土的痕迹，可是殷无方却似乎已经看轻了这件事，于是并不介意。
“离忧，我知晓你看不到，也不会同意，但是我还是决定了。”殷无方抬起手来，将那一把黄土全数的散开，灰尘随着微风的轻抚，从殷无方丢撒的方向飘至了山崖。
没有预料到的情景让殷无方亦是一愣，随即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你看啊，上天都不愿意宽恕他，就算是挫骨扬灰了，也要让他也尝试一下你的痛楚。”
又一阵微风呼啸而过，将殷无方的鬓发吹散开来，这是曾经的白离忧最喜欢的样子。她总是说，他束发的模样是帝王之相，透露着厉然和果断。不束发，便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相貌，难得一见的美人，她总是喜闻乐见。
“我也想尝试你经历的痛楚，我求之不得。”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殷无方顺应着方才的话语开口，这一句话语太重，重的殷无方喘不过气来，他却依旧固执的启唇重复道：“我求之不得。”
只是，他不能，他肩上还装着整个天下。
还装着，那个属于他们二人的结晶。他要守护好白离忧，也要守护好白离忧所守护的一切。
殷无方朝后退了一步，不再像几个月却前一样，再去动跳崖的念头，而是缓缓地蹲做了下来，放纵着自己躺倒在了这一片长得茂密的草芽之上。
这一躺，便是一整个夜晚，一直到第二天破晓袭来，殷无方方才若无其事的起了身，净了净身上的泥土，再度跨上了骏马的马鞍。
骏马原路返回，殷无方要将心下良久放不下的疙瘩和莫渊的骨灰一同留在了这山崖之上。
只是放下惦念，不代表着放弃白离忧。殷无方在驰骋的同时，默默的发誓：“离忧，这一次我不会再同任何人做保证，也不会给任何人施加负担，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养心殿之中熏香四起，是白离忧之前一直备着的香料，是最适合殷无方身体的药香。殷无方将这个习惯延续了下去，一切如常。
“圣上，听说，您准备要瑄巡了。”养好了病症的方胤见到殷无方的第一语，便是如此。
殷无方倒是自然，连同回应也波澜不惊：“这天下已经趋于安宁，瑄巡也是为了纠贴民心，体会民情罢了。毕竟朕登基以来，算是天下之巨变，朕也想知晓这天下人心中所想。这历朝历代的天子都有微服出巡，朕提及之时，文武百官亦都是赞许。”
方胤缓然的点下了头来，殷无方的话语之中没有破绽，他也不好开口道明，只好道：“圣上，属下担忧您的安全，让属下陪您一起去吧。”
“方胤，太医说你身体不易奔波，你留下，协理政事吧。”殷无方默默启唇，出言却是反驳的话语。
方胤却毫无预兆，突兀的跪于了殷无方的身侧。
“你这是做什么。”殷无方的眉心一簇，声音也变了几分。
方胤抿了抿唇角，许久之后方才回应着殷无方的话语道：“圣上，臣欺君罔上没有让圣上当时去寻皇后娘娘下落，以至于皇后娘娘一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这件事情是臣心中一直无法放下的事情，臣当时答应圣上，务必会在山下寻到皇后娘娘，却也没能遵守承诺……”
方胤说着说着，声音也变得几分颤抖：“属下知晓您此去，多多少少带了些去寻皇后娘娘的意思。京郊山崖下的那条江水直通江南，中间隔了不少的城池，也是您这一朝要去的路线。臣恳请圣上，让臣一同前去。因为除却您以为，臣寻不到皇后，心下亦是难安。”
“方胤。”当心事被人毫无保留的诉说出口，殷无方并没有任何愤懑和气馁，他只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方胤，朕不让你前去，并非是顾忌先前种种。那些事情朕已经全然的不介意了，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庆幸，庆幸身边有你这样的臣子，护住了朕，没让朕做冲动的事情。”
“圣上……”方胤愣了愣，似乎没能明白殷无方的用意。
殷无方便不慌不忙道：“但是这一次，你的提议朕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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