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曲素素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进了雪地了。
月明星稀，一如许多年前，那一晚，她轻轻荡着秋千，有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喜欢上了姜戎修。以至于连心口的那一块伤疤，都爱到不能触碰。
第二天天气很好，薛绾正坐在梳妆台前面梳妆，便听见外面有丫鬟道，“王妃，姜伯来了。”
薛绾挥挥手示意把人传进来，一面从首饰盒里面挑选着首饰，一面道：“有什么事一大清早的非要告诉我？”
姜伯叹了口气，道：“本来不想打搅王妃的，大一清早的，这事说起来实在是晦气。”
薛绾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姜伯看薛绾没说什么，便继续道：“王妃，曲风苑里的曲姑娘，昨晚过世了。”
薛绾倒是还好，琥珀却是惊的手一抖，狠狠地扯了一下薛绾的头发。
“好，我知道了，过会再说吧。”薛绾懒洋洋地道，见没什么别的吩咐，姜伯便退下了。
薛绾看着梳子上缠着的几根发丝，嗔道：“你激动什么，死了一个人而已，找一副棺材埋了就行了。”
“王妃说的是，”琥珀叹气道，“死就死了，她害死莺儿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活该，我看她早就该死了。”
琥珀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这个曲素素也是可怜，前不久才刚刚死了爹，这会儿连命都没了。
明明薛绾都说不会计较的，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吃过早饭，薛绾带着琥珀往曲风苑而去。
曲素素的尸体已经挪到了屋子里，昨晚值守的丫鬟道：“王妃，大夫说曲姑娘是中毒死的，等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
那丫鬟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雪地，那地方有一片积雪被弄得乱七八糟，旁边虽然有不少家丁婢女的脚印，但还能隐约看出她挣扎的痕迹。
担心有人投毒，薛绾走进屋子里，曲素素的尸体就放在那里。
曲风苑里面的炭火已经熄灭了，屋子里冷冰冰的，薛绾掀开曲素素身上盖着的白布，只见曲素素用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躺着，她面色乌青，表情狰狞，身上还有不少积雪。
天气冷，尸体被冻住了，这会儿还没化开。
琥珀见状，忍不住一声尖叫，手里捧着的手炉咚一声掉在了地上，撞在了地板上。
“王妃，咱们走吧。”琥珀扯了扯薛绾的衣服，整个曲风苑都看起来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好。”薛绾跟着琥珀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却听见门外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有鬼，有鬼，她来索命来了！”
薛绾抬头看去，竟看见沈氏被几个婆子围着，正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跑。
沈氏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大冬天的脚上也不穿鞋，嘴里嘟嘟囔囔在说着什么。
姜伯冲着那几个婆子摆了摆手，训斥道：“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小心冲撞了王妃！”
那几个婆子赶紧应下，手忙脚乱地把人拖走了。
“王妃，”姜伯转过身来，对薛绾道，“今天早上是沈氏发现的曲姑娘的尸体，她非说昨天晚上闹鬼，一直说胡话，大夫看过了，说是疯了。”
薛绾恩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琥珀很快离开了。
自作孽不可活，沈氏大概是因为心虚，这才会那么害怕曲素素。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由着她去吧。
回到苜衡院，薛绾呆坐在书桌前许久，心里面五味杂陈。
秋菊过来上茶，看薛绾失神的样子，奇怪道：“王妃，曲素素本来就该死，死就死了呗，就算她自己不死，奴婢都想一刀把她给杀了，给莺儿报仇。”
莺儿是院子里做粗活的丫鬟，为人老实本分，秋菊刚过来的时候对她照顾颇多，两人感情很好。
“没事。”薛绾轻笑了一声，“只是觉得曲素素太可怜。”
“她有什么可怜的，”秋菊不解道，“要是她害死了王妃，成了王府的女主人，她可不会可怜别人。”
“什么王府的女主人？”姜戎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秋菊见了连忙跪下行礼，解释道：“奴婢在和王妃说家常，不小心说错了话。”
“起来吧。”姜戎修却是满不在乎，他坐在薛绾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命厨房传膳吧，本王也饿了，今天在苜衡院吃。”
“是。”秋菊正愁找不到一个借口溜走，赶紧爬起来去厨房了。
刚从曲素素那里回来，再见到姜戎修，薛绾心里面更不是滋味，别过身去，道：“曲风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恩，姜伯一大早就命人来说过了。”姜戎修端起茶杯喝茶，语气十分平淡，“我已经命人厚葬了，你也别再想了。”
本以为姜戎修会因为这件事情十分伤感，可是今天见他，说起此事来却像是议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曲素素死之前，我去过曲风苑，你不问问我说了什么吗？”薛绾盯着姜戎修道，按理说，姜戎修就算不怀疑，那他至少应该问一下的。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薛绾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姜戎修搂着薛绾的肩膀，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说过，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她三番五次害你，我不和她计较，早已经还够了她的恩。她想死想活，就由着她去吧。”
秋菊已经拿了饭菜过来，姜戎修饶有兴致地站起身来，轻笑道：“好久没亲自给你布菜了，来，绾绾，准备吃饭吧。”
第一次见姜戎修对一个人说话这么温柔，秋菊好奇地抬眼看他，原来传说中的冷面王爷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薛绾长舒一口气，心里面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夫妻也好，君臣也罢，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得到姜戎修的信任。现在看来，姜戎修的心里那个曲素素真的微不足道吧，她的生死姜戎修都不关心，那从前的误会和矛盾，想来也是曲素素自编自演的一些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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