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在阑珊灯火之中散场，陆衔风在结束谈话之后，再度恢复了浪子的形象，游走在香脂腻粉中。林耀舞驻足厅外，皱眉思索陆衔风方才的话语。
“怎么？感到迷茫了？”
林耀舞抬头，正对上尹健亲切和蔼的笑，仿佛南陵时的仇怨只是一场幻梦。
“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浅薄与可笑，随后自暴自弃或是投身于你？”林耀舞皱眉。
“我曾经或许想过你能帮助我。可现在，我清楚的知道哪怕陆衔风和你说了这些，也暂时无法动摇你的信念。”尹健摇头笑道，“所以我也不与你在这一点上多费口舌——或许若干年后，真有大魄力的领导者如你所愿的那样成功开创了一个异能者与普通人共存的和谐社会呢？多一条路总是多一层保险的。”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林耀舞冷笑，“通过提高自身以及手下的社会影响力以及社会地位，然后在势力到达顶峰的时候用逼宫的方式促使上面实施那套社会秩序体系？”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尹健点点头，脸上笑容不减，“我是异能界的大棒，你是异能界的甜枣。但大棒与甜枣又水火不容——这是掌权者们想要看到的场景。它会让他们知道，异能界有两种声音，一种野心勃勃想要通过实力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一种始终对世俗社会抱有善意，渴望以和平的手段融入社会。”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林耀舞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将敌人的敌意都算计进来，化为自己的棋子的执棋之人。
“也不能说是算计，只能说是我曾经的一种设想。”尹健转身望天，“异能界发展到现在，对华国而言已是沉疴难治，但它同时又是掌权者必须面对的问题。分而化之，然后纳之，这也是一条路。方法不同，但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不应该是敌人。”
“你是来讲和的？”林耀舞冷着脸，“恕我直言。你的理想我十分赞同，你的手段我感到不齿，你的过错我无法宽容。”
“哈哈哈……不谈这个。”尹健笑道，“林耀舞，你觉得，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或者从后人的角度来看，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枭雄。”林耀舞心中早有答案。
“那你呢？”尹健又问。
“……也许是英雄。”林耀舞面无表情。
“是啊……英雄，枭雄……但那是在成功推行新秩序的前提之下。若是你我那么多努力全都付之东流，甚至最后还为人做嫁衣，那他人看来，我们两个不过是蠢货罢了。你说对不对？”尹健眯起了眼。
“你什么意思？”林耀舞心里一动。
“刘邦为了霸业抛妻弃子，世人称其一代雄主；曹操为了人心辱其子侄，世人称其爱才心切；李世民为了帝位兄弟阋墙，世人称其大义灭亲。你怎么看？”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文过饰非再正常不过。”林耀舞淡淡说道。
“是啊。”尹健点点头，突然转向林耀舞，目光灼灼，“所以，我想成为胜利者，我必须成为胜利者！林耀舞，我为了异能界，为了异能者美好的明天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也失去了太多的美好，现如今，我已经无路可退了！看在我两个女儿的份上，我可以接受你不齿我，仇视我，但当我为了我们的未来前进的时候，希望你不要阻拦我！那是我的道路，是我毕生的追求！谁拦，谁死！”
林耀舞挣扎良久，问道：“无论什么手段？”
“无论什么手段！”
“我不能答应你。”林耀舞摇了摇头，一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阵阵炽热，似乎下一瞬，就将有数以万计的光芒穿透他的身体，将他灼烧成灰烬。
“至少，我不能替师姐和尹静淑答应你。”
灼热感瞬间退散。
林耀舞沉着脸：“若你的手段太过极端，只要结果是好的，在不伤害到我在乎的人的前提下，我个人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你比我强。但是，你的两个女儿能不能接受，那不是我可以揣测的。至少，我认为她们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成为一个六亲不认莫得感情的枭雄，哪怕这个父亲并不称职，甚至还深深地伤害过他们。”
尹健深深地看了林耀舞一眼：“当年的事，静淑和你说了？”
“没有。”林耀舞摇头，“那是她心底最大的痛，她从不轻易在人前提起这件事。”
“哦？”尹健的表情有些玩味，可下一瞬间就敛了容，神情哀伤，“那是我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我也因此尝到了极为严重的苦果，可我宁愿自己扛下一切，包括她对我的怨恨，也没有告诉她为了那件事我做出了怎样的妥协——不是因为她成为了异能者，而是我欠她的，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与愧疚。我知道你那青梅竹马恰巧走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得以有勇气潇洒的活到现在，但这始终是块疙瘩，一日不除，只会愈发疼痛。我自知无颜面对她，因此想托付你帮我向她道歉。并不是单纯的口头上道歉，而是走近她的心里，挖掉那一块疙瘩——这是一个父亲最真挚的请求，请你务必接受。”
“你不说我也自然会去做。”林耀舞一口答应，略作迟疑之后，又问道，“我能不能问问，当年你到底带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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