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但也许实际上只是五分钟那么长。
枪声停止了。
法比安快速地探出头，扫视刚才在视野里一闪而过的建筑。
“他们下来了。”
狩猎者们要亲身参与进这场血腥游戏之中。
“我们向北走。”
平坦的地形一望无际，能当掩体的物件少之又少。最开始见到的电网南北延伸，面前离得更远的则是东西延长。
顺着普韦布洛长条状的山脉，东侧平原被切割成长方的形状，用来装盛不同类目的猎物。
问题是，叶衍他们所处位置的南面和北面都有电网，法比安又怎么能确定赛斯警长口中的“隔壁”就在北方？
还没等法比安回答这个问题，第二回合的狩猎开始了。
洛宇发现赛斯警长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
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一丝细微的光线从小窗里透进来。小窗下，中年男人似笑非笑，欲语还休看着他的扭捏样儿，让他倒尽胃口。
“你有事吗？”他阴沉沉地盯着坐在面前的赛斯，狭小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洛宇仔细辨认着，终于从清洗剂的气味里辨别出了那被擦洗了几十次，也不能完全掩盖、抹除的血腥味。
这个镇子里，到底死过多少人……
就连洛宇，也止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除了赛斯，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从身边人的呼吸声中辨别出同伴是不是都还安全。
一个、两个、三个，第三个有些陌生，也许是亨特……四个……不，第四个不是双，是那个怪物一样高大的男人。
“双呢？”
“你说的是兄弟俩中高一些壮一些那个？”
身旁猛地传来枭挣扎呜咽的痛苦声音。
“真够敏锐的，”赛斯笑了笑，“我把他丢出去喂狗了。”
“你他妈的……”
“开个玩笑，别那么紧张。”
“我去你……”
那怪物男人砸下来一拳，落在洛宇的背上，但是为什么……
“别骂了，再骂，他就真的要变成盘中餐了。”
赛斯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重归寂静，偶尔有枭的镣铐碰撞在管道上的声音。
忽然，洛宇从静默的背景里听出了别的什么东西——狂躁的蠢蠢欲动，血腥的理智全失，还有，拳齿交杂的怒火滔天，血脉贲张。
裹挟其中，就会变成怪物
赛斯的“小宠物”被这股气息鼓动起来的粗重喘息，让洛宇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吉普车停放在五百米外，从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咯哒咯哒声。
那是滑膛猎枪架起来的声音。
对猎人而言，这里真是最佳狩猎场。
想必为了砍掉那些巨大的云杉，赛斯他们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是的，叶衍记得这条路。
两个多月前，他还趴在一棵高大云杉的树冠上，向东眺望到隐藏在重重树影和田野中，那个救了他和陆刻小命的镇子。
而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不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努力回想着当时在树上看到的景象——葱郁的树已经消失了，这不是错觉，但那些沟壑纵横的田野，在这短短两个月里，就没有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吗？
小镇里的居民，也不都是全心全意为赛斯他们卖命的。
“一点钟方向大概七百米，很可能有来不及填上的灌溉渠。”
“好。”法比安赞赏地看了眼叶衍，“熬过这一回合，我们就过去。”
谁也不会问，如果没熬过去，我们该怎么办？
“美好会带来勇气，这种勇气不是不去害怕的勇气，而是去面对的勇气。”
陆刻看着身边双手紧握在一起的叶衍和沈忆，突然就理解了他叶哥所说的话。
他们两个人，也一定是从恶龙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然后才学会了不会害怕。
陆刻闭上双眼，等待着这短短几分钟里，命运降下的裁决。
因为距离近，这次的枪声震耳欲聋。
叶衍和沈忆的两双手都盖在他的耳朵上，就算如此，他还是痛得想要放声大喊。
好在酷刑般的折磨持续了几下就停止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沈忆疑惑地看向法比安。
后者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一滴汗珠。
“跑！”
声嘶力竭，法比安已经无法顾虑其他的了。
他没想到的是，现在这些参与狩猎的人已经越来越变态！
不过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踏上这个狩猎场开始，人就已经不是人了。
五个人发足狂奔。
猎人的大笑回荡在身后，刺得人脊背发毛，寒颤透骨。
一枪一枪，子弹打在脚下，猫抓老鼠般戏耍。猎人快意十足，大喊大叫。
就在此刻，双方突然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扇动为数不多的草叶，激荡起平坦土地上的尘土，云朵被螺旋桨搅得粉碎，秋风在发动机前吹出哀鸣。
——天空中的猎人举起了枪。
地面上的猎人更兴奋了，他们大叫大笑，手舞足蹈，每一次欢呼都喷出浓郁的酒气。
他们盼望着，迫不及待地要看五个仓皇逃窜的猎物在他们面前炸开血花。
猎人们举起酒瓶，大获全胜近在咫尺。
枪声响起，地面的猎人们的笑容，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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