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迟到了。”梅小清忽略着话题,把挎包又从左肩换回到右肩。她再看了一眼对面的公交车,那个刚才追车的小伙子还是没有赶上那趟公交车,又折回到站点,继续等着下一趟。他的脸上已经恢复平静了,但他的心里是不是充满了懊恼和愤懑?
“梅小清!”尤薇薇扬高声线:“你知道顾澎为什么甩了你吗——你的包,你每次都要背这么大一个包,他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但你就是不愿意为他改变。这么小一件事你都听不进去,你到底要我行我素到什么时候?难道我要告诉顾澎,你喜欢背大包包的缘故是你的心里很空,你想有人来填满它,但这个人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原来是这样。”梅小清若有所思:“我都不记得他有跟我说过关于包包的事。”
“你真的在谈恋爱吗?”尤薇薇沉着脸说:“还是为了谈而谈?”
梅小清沉默了。这样的天气有些焦躁,街对面的小伙子都还没有等到他想要乘的那辆公交车,她都替他着急起来。
“就算被拒绝,但至少你试过了。”尤薇薇扶住她的肩膀,平缓着声音:“我不想你一直都这样,我想你真的放下那段感情。”
如果真的这么放不下的话,又何必要拿起来呢?这也是尤薇薇说过的话,在这十年里,她不断地劝导着梅小清,想让她看清现实,想让她把握现在——是真心的为她好,但也许她的感情就像入了黑社会,只能进去,而不能出来。
“我们真的要迟到了。”好半天后,梅小清挤出了这句话。
转身的时候,她又看了看街对面,公交车还是没有来。小伙子还要继续等。
酒店门前,有常青的草坪花园,像竖琴一样流线的喷泉,而地毯从酒店门口一直铺到台阶之下,梅小清握着尤薇薇的手走在红毯上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场景。在红地毯的尽头,是任远,当她缓缓走近他的时候,他会牵过她的手,两边是百合的路引,灯光聚焦在她和他的身上……不是一场婚礼,还是什么场景?
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真的看见任远了。她心里一慌,手上用了力气,尤薇薇扫了她一眼,给了她相同的力量,以示安慰。
“恭喜恭喜!”尤薇薇说着松开手,去拿放在手包里的红包,梅小清的手一下就空了,停顿之间伴娘过来递喜糖。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来,用余光偷偷地扫了任远一眼,他站在姚伟的身边,穿着烟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解到第二颗纽扣,既正式又透着慵懒之气,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很柔和的线条,她很少看到他这样的笑容,竟然有些失神。
姚伟过来招呼她们:“怎么不带家属过来?”
“出差。”
“有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梅小清有些心虚地红了脸,好在姚伟根本就没有觉察出来:“任远,你带她们进去。”又说:“先拜托一声,一会儿可千万别磨折我!”参加过几场同学的婚礼,闹到最后都有些不像话了,让新郎喝加了各种调料的酒,让新郎背着新娘绕全场跑……难怪姚伟从一开始就打招呼了。
“任远。”
听到这一声,梅小清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把心里的名字喊了出来,然后才明白过来,是尤薇薇。
“回国多久了?”
原本任远走在她们前面的,听到尤薇薇问,放慢了脚步,跟她们并排着走台阶,大堂宽阔、金碧辉煌,精致的水晶吊灯,旋转楼梯的大理石扶手上绕满了粉纱气球,有常青的橡皮树、天门冬、大戟、巴西木等室内观景植物,又平添几分温馨。梅小清的手在那些粉纱之间缓缓地滑过去,在每一个台阶与台阶之间让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均匀。
“休假,快一个月了,下个月20号走。”任远静静地回答。
梅小清突然想起一件事,措然抬头,而另外的两个人也立刻抬起头来望着她,她心里一慌,提了提垮包:“刚才,我忘记给红包了。”
“那你去吧,我自己去找位置,是同学那桌吧,没问题。”尤薇薇又对任远说:“你也不用管我了。”
只是说着,她已经抢先一步朝前走去,留下两个站在台阶上的人。她的手轻轻地蜷了一下,沉默地转过身。
“那天,还没有谢谢你。”梅小清在两个人的空白中,硬生生地说了句话出来。
任远看了她一眼,虽然她根本就没有注视他,但她感觉到了,她不由地朝另一边别过面孔去,有些躲闪。在大堂的前台上,摆着很好看的插花,串串粉色的九重葛,中间是几株紫玉碎红的鹤望兰,点缀的是不知名的椭圆形的大片叶子,显得很大气又特别。在候客区的一角,窗户里散进来晕黄色烟雾一样的光泽,弥漫着静好。
“手臂已经好了吗?”任远并没有说不用谢,或者不客气。
她的心里暖了一下,没想到他还会记得,感激地说:“已经没事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而她也不确定在他没有回答后,是不是不想再交谈下去。对于她和任远来说,谈话的模式永远是一问一答,如果没有再问,也就结束了对话。不像是尤薇薇,也不像是别人,他们可以大堆大堆的讲话,你只要在中间像过渡样说一句,他们又可以大堆大堆的讲话,就像是小时候玩的滚环,溜熟地可以滑上很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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