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随风而来的草叶那淡淡清香味道被茶碗散发的替代，秦艳这才察觉，宗明朗面前小盏中放着的不是茶水，而是熬成漆褐色的药汁。
秦艳纵然坐在对面，也能够闻到空气中那弥散开来的苦涩药味。
“好像？”就在秦艳因为关注小碗中的药汁而有点走神时，却听宗明朗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两个字。
哎？
回过神来，反应了下后，秦艳才踅摸着她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吗？”
宗明朗身上披着浅黄色披风，暖色与身后翠竹的颜色相应，也将她嘴角那抹散漫的笑意，衬出几分慵懒倦意来：“不是好像，隐休刚让人把驱毒散撒完，收拾善后应该还没完全结束吧。”
见她即便微笑，深沉眉宇间透出的也只是淡漠，秦艳想了想，颇有些气愤道：
“我要是你，可绝不会手软，虽然说人走茶凉，但圣域是你一手创建，新派那边位置还没坐热乎呢，就敢来指手画脚，隐老他们态度还是软和了点儿！当初要没你对他们的指导和帮助，怎么可能……哼，一群白眼狼！”
宗明朗倒是没有秦艳那般愤慨，她只将端起的药碗，凑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语气也透着散漫道：“人心向来难测，不用去理会。”
她略有些苍白的唇被褐色药汁沾染，秦艳闻着就觉苦涩的药汁，于宗明朗而言，却像是喝茶般，连神色都没动半分。
“你……”
见宗明朗长长的眼睫如羽扇半敛，将深不见底的眼眸遮盖，秦艳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为她不值：“这些年来圣域一直是呕心沥血打理的。”
将口中药汁咽下，宗明朗才打断她道：
“怎么说起这个了？你来该不会就想问圣域的事情吧？”
宗明朗抬了抬眼，像是看出秦艳心中的不平，她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个喜欢说道理的人，这几年来，你接手牵机阁，为此也算破了许多次例。”
这也是秦艳一遇到事，就喜欢来圣域找宗明朗下棋的缘由，现在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慌，反而还顺杆子道：
“那你也该明白我的着急啊，发生这么大的事……”
见她说着又着急起来，宗明朗放下手里药碗，轻笑着安抚道：“怎么如今当了阁主，还这么沉不住气？”
确实有点沉不住气的秦艳被她眼神一扫，本能的止住了到嘴的抱怨。
“你在为我忧心，我明白。”
安抚了秦艳一句后，宗明朗话锋稍微，提醒道：“但这大可不必，等隐老的药阁收拾好，人员调动安排也差不多，我就会将手头上最后把持的几项事情也都交给出去，也好彻底落得轻松。”
见她神色平和，是真心准备这么做的后，秦艳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对上宗明朗沉静中带着从容的含笑目光后，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从古至今，权力更迭从来都是上位者笑，什么成王败寇之类的戏码就没少唱过。
然而宗明朗看着秦艳时，说的却是心底真心的话：
“因为真不在乎，所以放手也不过眨眼就能做的决定而已，即便他不来争，以我如今的精气神，也坚持不了多久，与其劳累隐老日日给我看诊，还不如交付出去。”
所以让位新主也好，给别的什么人也好，圣域这么多年的经营，于宗明朗而言，放手当真是比呼吸还要轻松的事情。
“你不在乎……”
聪明如秦艳，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宗明朗当真没将圣域放在心上，这不是失败者的故作从容，她甚至觉得新派崛起或许就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忍不住就脱口而出的问道：“那你究竟在乎什么？”
这个问题嘴角微扬的宗明朗没有回答，她放松的靠在躺椅上，目光像是在看在秦艳，又像是穿透风吹拂过竹叶的间隙，望到了岁月尽头。
朗朗晴空之下，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重叠，苏锐就像是当年的秦艳般，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那她究竟在乎什么？”
秦艳看着眼前的苏锐，依稀瞧见当年的自己般，她睫毛微动，眼眸深处极快的掠过了抹光芒，轻渺如烟，不可捉摸道：“这个啊，我不知道，或许下次你见到她，可以问问，记得到的时候也把答案告诉我一下。”
苏锐见她嘴角上扬，露出的那丝笑意半点不像是玩笑，也因此显得更加莫测了三分。
“行叭，这个先不提，圣域都请不动的鬼医，你带我来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苏锐是对鬼医身份有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对秦艳的动机报以疑惑。
对这个问题，秦艳没立刻回答，而是往窗外看了眼。
车子在徐淑萍驱使下，即便走在连水泥路都没有的上关村，可不知道是之前苏锐听故事听的太过专心还是怎样，竟然半点颠簸都没有，简直比走高速还要平坦上几分。
“到了吗？”
秦艳从窗外没看出来距离远近，索性直接问徐淑萍。
一直安静开车的徐淑萍立刻给出准确回答，道：
“还有十分钟。”
看了眼手表，秦艳点点头，而后抬眼重新望着苏锐道：“那我们再聊个十分钟的。”
呃……
“你还是先回答吧！”
被秦艳东绕西绕的，苏锐差点都忘了自己此行目的是要给老爷子和林倩倩这个未婚妻找高水平的专业医护了。
对他这要求，秦艳点点头，也没有再卖关子：
“带你来找鬼医的原因其实还挺简单。”
苏锐用一种“我就看你吹”的眼神瞧着她。
从这位牵机阁阁主处得到了太多情报，以至于一时半会没办法消化的苏锐也没再追问，只安静等着秦艳下文。
秦艳语气难得从容的继续说道：
“因为宗明朗说，鬼医在上关村，而只要你来，他多半会答应跟你走，至于能不能让他效忠，就得看你苏先生的人格魅力和行事手段了！”
这特么就很玄乎……
听完秦艳这话，苏锐下意识动手掏了掏耳朵，他甚至带了点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迷茫，错愕的问：
“鬼医会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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