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病来势汹汹，经过太医院十多名堪称国手的太医会诊，甚至请来了归隐的孙老太医，才终于稳住了女皇的病情。
但没人保证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女皇这一倒，京城陷入了慌乱中。
在以丞相为首的内阁大臣的支持下，昭昭站了出来，代女皇监国。
已是初冬，万物凋敝。
女皇所住的寝宫，灯火通明。
杨御侍领着一队宮侍来换班，进了内殿，只见一抹秀挺的身影坐在一旁的书案前，正拿着一张奏折细细看着。
不时跳跃一下的灯烛让她的脸也随之明明灭灭。
杨御侍忍不住上前轻声道：“殿下，早些歇息吧，陛下这儿有奴婢守着呢。”
昭昭抬起头：“不了，孤守在这儿也能心安一些。”
杨御侍叹了口气，领着换下的宮侍出去了。
走出大殿，有小宮侍忍不住道：“殿下对陛下也太尽心了，这都连续守了三个晚上了吧？我瞧着殿下眼下的青影又加深了呢！”
“可不是，咱们这位殿下啊，别的不说，人可是极好的。外边传殿下以前多纨绔风流的话，可能也是一些人杜撰出来，想要毁了殿下的名声。”
大家不由想到了疯掉的轩辕芷，都默契地闭了嘴。
前面的杨御侍也无声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不管殿下对陛下有几分真心，光这份谋算，这江山便能在她手里长久下去，这样的女皇，谁不想跟随呢？
昭昭处理了会儿政务，挥手让宮侍们去外面守着。
东凤国的京城属于北地，初冬的夜晚已经很冷了。
女皇病倒后，内殿也烧起了地龙。
所以僵坐了这大半宿，昭昭并不觉得冷。
她慢慢来到龙床前，垂眸看着床上形容消瘦的女皇，低声道：“醒了就睁开眼吧，陛下。”
睫毛颤动了几下，女皇豁然睁开双眼。
蜡烛静静地燃烧着，晕黄的灯光下，床前的女子唇畔挂着浅浅的笑，但眼底却冰凉一片。
女皇迟疑地张了张嘴：“你……”
发出的声音低哑难听。
昭昭在床边坐下，安慰道：“陛下莫激动，三日前你在朝会上昏倒了，太医们说你过度劳累，加上郁结在心，压垮了身子。”
“虽恢复的几率渺茫，但好好休养，多活几年还是没问题的。”
女皇被昭昭的话气得脑仁儿突突直跳，才说了一个‘你’，便觉得天旋地转，喘不上来气。
昭昭伸手拍拍女皇的胸口，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你看，我叫你别激动吧。”
女皇直瞪眼：若不是你这小畜生刺激朕，朕会激动？！
昭昭只当没瞧见，又道：“话说，过劳就算了，陛下政务繁忙，这几日我代为监国，也深有体会，只是不知你因何郁结？”
“照理说，认回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你应当成天乐得合不拢嘴才是，怎的却越来越不高兴了？”
昭昭揣测道：“莫不是陛下觉得要将东凤国交给我，心有不甘？”
这话似是戳到了女皇的痛楚，只见她猛然瞪大了眼，惊疑不定地看向昭昭。
盯着女皇眼底剧烈跳动的亮光，昭昭啧啧叹息：“哎呀，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昭昭敲击着下颌，沉吟道：“你偏宠我，故意让轩辕芷失了方寸，以造反之名废除她，这不难理解，毕竟她是你后宫的男人偷情生的，这样一个随时提醒你头顶有块青青大草原的存在，你没有在她身在父胎时就弄死她，已经算很对得起她了！”
“我说的对吧，陛下？”
昭昭每说一句，女皇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等昭昭说完时，女皇整个人处于极度的愤怒与暴躁中。
她挣扎着抬起手要去抓昭昭，却被轻易制住了。
昭昭将女皇的手举到她自个儿眼前，满是嫌弃地道：“你瞧瞧这只手，明明看着这么白净，秀气，却不知沾了多少人血！”
女皇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和声：“逆……逆……”
“你是想叫我逆女还是逆党？”昭昭歪着头，眨巴眨巴水灵灵的杏核眼。
“应该是逆党吧。”
“如果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像对待轩辕芷那样对我？”
女皇此刻哪还气得起来，却而代之的是逐渐加深的恐惧。
她，她一定知道了什么！
果然，昭昭甩开她的手，脸上再不见笑容。
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就这般死气沉沉地盯着女皇，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这抢来的皇位，这十几年来你坐得可还舒坦？”
瞳孔收缩成针孔大小的一点，女皇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骤停的声音。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你弄死前皇太女，夺了帝位。成王败寇嘛，我敬你技高一筹！”昭昭应景地鼓鼓掌。
昭昭轻佻地拍拍女皇消瘦的脸颊，一脸嫌恶：“可令人不齿的是，你这家伙竟垂涎我父君的美貌，还强行占有了他！”
“我父君虽生性冷淡，却不得不伏小做低伺候于你，想必你在心底很是自得吧？男人而已，天生便是女人的玩物，就算孤高清冷的柳和光也不例外！不照样拜倒在你的雌威之下！”
“可你哪知？我父君之所以委身于你，那是因为他怀了我呀，为了保住我，他不得不出卖他的身体，违背与前皇太女的誓言，陪你这个禽兽演戏！”
“直到我出生后，被他的双胞弟弟柳相宜带出了宫。”
“你一心想着他是因丢了我，导致思女成疾而撒手人寰，又岂知她是因知道我安全无虞，了无牵挂后，才选择去地下陪他的妻主！”
昭昭所言，完全破坏了女皇心中的美好回忆。
她愤怒地瞪着昭昭，唇瓣剧烈地抖动着，却只能发出低低的赫赫声。
昭昭咧咧嘴，啧啧道：“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两年前，轩辕芷无意之下发现了丞相三侧夫与我父君长得如出一辙，便怀疑我的出身。她处处想杀我灭口，司徒丞相无奈之下，告知我是你与我父君的女儿，希望你能出手阻止轩辕芷。”
“可你做了什么？”
“你将占有我父君和我出生的时间前后联系起来，细细揣测了一番，再加上我长得酷似前皇太女，便怀疑我可能不是你的亲骨肉，而是前皇太女的遗腹女。”
“于是，你迟疑了。”
“直到我真的被常太医毒死的那天晚上，你受不住司徒丞相百般恳求，才在肯来瞧我最后一眼。”
说到这里，连昭昭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搞笑的是，我竟然活了过来！而且还带着神鬼垂怜，死而复生的寓意！”
“你想着，这样生来不凡的天命之人，除了是你的女儿还能是谁！于是便决定放弃轩辕芷而一心栽培我！”
昭昭笑容邪肆，秀丽的眉毛嚣张地上扬：“我说得是也不是啊，我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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