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简单梳洗了下，打了打身上的土，便跟着石头往姜家走去。
之所以不换衣服是因为石头的身材太过壮硕，冯一根本套不进去。
一路上有不少熟人跟石头打着招呼，看到冯一也都是露出和蔼的笑容，仿佛在说，你留着辫子，我们就是兄弟……
但不知是大方伯与世隔绝，还是这里的布置太过陈旧沧桑，冯一走在这个镇子里总觉得很压抑，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生活在这里的人，怕是并不如他们表面看起来这么悠闲和与世无争吧。
石头依然很热情，不住的帮冯一介绍，这里是裁缝铺，那里是杂货店，还有棺材铺，最让冯一留意的是这里的腊肉，一排排挂在店铺外面，随风轻轻摇晃，总容易联想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这腊肉技术乃是大方伯的立身之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不少外面的人都特意高价来买。
他们知道镇子上的规矩，来的人都戴着帽子，后面挂着一条辫子。”
石头说到这冷哼一声道：“瞎子都知道那是假的，我们只是不愿意拆穿他们罢了。”
听着石头看似得意的吹捧，冯一却意外听出了渴望被认同的自卑感。
或许大方伯的人心里也清楚，渴望被认同的是他们吧……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来到镇子的正中心，石头指着不远处的深宅大院说道：“冯兄弟，这里便是姜家。
姜家一向看不惯我们这群穷人，我们也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所以我就送你到这了。
记住，进去这门，你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多谢石大哥的叮嘱，我已经考虑好了。”
冯一向石头深深作揖道：“石大哥先是救小弟一命，又为小弟指明了路子，小弟感激不尽。
若他日能够乘风而起，定不忘石大哥的恩情。”
“说这话就见外了。”
石头看着阴森森的姜家大宅，眼底有着一抹难以遮掩的恐惧之色，叹了口气，拍了拍冯一的肩膀道：“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石大哥慢走。”
看着对方有些凌乱的脚步，冯一又回头看了看姜家大宅，轻声道：“有这么可怕么，我还真是很期待啊，别太让我失望哦。”
咚咚咚！
也不知道姜家的大门是什么木头做的，敲上去一点都不沉闷，反而很清脆，声音能传很远，更显得里面空荡荡的。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响起了脚步声，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一个尖嘴猴腮一脸奸诈模样的清瘦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打量着冯一说道：“小伙子，无故敲我姜家大门，所谓何事？”
“先生您好，小的冯一，乃是一从马匪手下侥幸逃脱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什么讨生活的手艺，所以想来姜家求个营生。”冯一恭恭敬敬的说道。
“哦，找工作就说找工作，别说的这么文绉绉的。”
中年男子有些不喜的说道：“你都会干什么啊？”
“写春联对对子，记账算账都可以。”冯一被训斥后一脸赔笑的说道。
“这才什么月份，写哪门子春联，整个大方伯就没几个有文化的，对什么对子，你们这些穷酸，还以为这是大清……”
中年男子话说了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改口轻哼道：“你说你会记账算账？”
“幼时曾随先生学过。”
“看你这呆头呆脑的样，想来所言不虚，罢了，过几天便是府中大喜之日，来往宾客不少，倒是缺个记账的，你随我进来吧。”
嗯？
说我呆头呆脑？
人人都说我满身贵气堪比阿哥贝勒好嘛！
你个混蛋，今天暂且给你个面子，日后我再好好收拾你。
冯一心里愤愤的发泄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说道：“多谢先生高义。”
“别先生长先生短的，我姓郭，是姜家的管家。”
郭管家一边带路一边嘱咐道：“平日里呢，你就在账房里待着，有工作就做，没工作就休息，不要轻易离开房间，更不要四处闲逛，不然的话，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学生省的。”
冯一故意犹豫了下，轻声问道：“郭管家，这工钱……”
“怎么，刚来上班就想要工钱？”郭管家板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冯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谁家招工都得先把薪水商量好吧，不然累死累活干了一个月，你就给个一文两文的，上哪说理去！
他强压下满满的槽点，强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您总得给我个底让我知道吧。”
郭管家背着手昂着头道：“一个月一两银子。”
“郭管家，我们家之前也找过账房，工钱都是二两起，咱姜家又是首富……”
“怎么，嫌少啊？”
郭管家冷哼一声说道：“你家有你家的规矩，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你要是不满意，回你家去！”
尼玛……
我要是能回去我在这跟你胡咧咧？
冯一很快意识到自己貌似入戏了，忙笑着说道：“满意，满意，多谢郭管家。”
“对了，冯一，我提醒你一句，算错一次账，工资只剩八成，算错两次，能拿五成，算错三次，直接滚蛋；
还有，造成的损失，也需要你来承担，听清楚了么？”郭管家补充道。
“放心，小的才思敏捷，保准算不错。”
冯一看出来了，这郭管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买卖算的门清，难怪长着这副尊荣，太配了！
姜家地方确实够大，两人绕了好一会儿还没走到账房。
不过这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没听到屋子里传出来什么动静，仿佛里面都是空的，透着阴森恐怖的味道。
三分不像豪宅，七分更似坟地！
“郭管家，咱们姜家怎么空荡荡的？”冯一忍不住问道。
“老爷喜静不喜闹，所以大家做什么事都很小心翼翼……”
郭管家说到这脸色微变，转过头叮嘱道：“冯一，我还是那句话，你来了之后要谨记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知道了么！”
“是，小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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