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彼时的表现算是好的？紧张，谨言，换来的是他的一句：“往后会发展成怎样，考验的是你们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那么，在得知她这个原本已经被他认可的孙媳妇儿，最终还是和傅侑林离了婚没有继续走下去，该作何感想？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感想吧，他当时的态度给她的感觉就是，他不一定认同子孙们的决定，但尊重子孙们的选择。
在这番思绪的一圈兜转之后，她莫名地放松了下来，也豁然了。不再无措，不再不懂如何反应，她淡淡一抿唇，便道：“谢谢。”
傅夫人仍在注视她，重新端起水杯轻轻呡一口。放下时，再出声的语气变得比方才冷淡了不少：“一年了，我们如今谁也管不到他，表面上似乎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微凉抓住了她话语里“表面上”这三字的措辞，明显是基于对儿子的了解，所以才不对他的情况妄下断言。
“他那几年的叛逆，我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傅夫人在这时继续道。“他的性格从小就和他爸犯冲，在那事之后，父子关系更是恶化。”
“但是，”她加重了语气，话锋一转。“我不相信，我的孩子真如其他人所看来的那般无可救药。他的心性如何，我作为母亲非常清楚。即便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仍对他抱着笃定，他仍然是我的好孩子。”
微凉安静地听着，再听到“好孩子”这三个字，比方才傅夫人评价她时还要感觉心脏微微地发胀。有种难以名状的暖热湿润的情绪在胸前酝酿，她真得羡慕，比之前意识到自己在羡慕时还要更羡慕。羡慕傅侑林，包括傅家的兄弟姐妹，拥有如傅夫人此般的母亲。
笃定的信任，是除了爱以外最宝贵的东西了。父母便该是如此的吧？纵使全世界的人都指责自己的孩子做错了，第一反应也会想偏袒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什么都不探究，只听信外人的言辞就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接受审判。
或许傅夫人的母爱并无特殊之处，和其他母亲是一样的。“季小姐，”缓了一口气的傅夫人在这时轻唤她。
微凉应声捺下自己的情绪，凝眸回到傅夫人的脸上。她也在看着她：“说了这么多，我不是要从你这里探究什么，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傅夫人客气了，”她略略颔首。“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尽力帮的。”
“你能帮的，”傅夫人的眼神和口气皆郑重。她不禁随之正色，“照顾好侑林，”她说。
…………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方海乔坐在副驾驶座里，表面上端正自持，实则内心杂乱无章。
刚上车的时候她乱归乱，也难掩一丢丢的喜悦。没维持太久，重新被忐忑和杂乱淹没，她现在真的正在带专家去见家长的路上？！
可她心中塞满的无数疑问根本还没有问他要答案，双眸一侧，她看向他。他在专心致志地开车，自拉她上车之后就没再讲过话。
忖着，她没有打断他，转回了自己的目光。车内的沉默却加剧了她的忐忑，眼瞧着离她家越来越近，方海乔焦灼，还是又看了过来。蹙眉盯紧他的侧脸：“那个，你是不是要把你作为我男朋友的身份提前使用？”
一口气没停歇，问完之后，忐忑达至前所未有的浓重，一颗心全然吊在半空。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前天晚上我不是就已经提前使用了？”
…………
北月星回到病房时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守在门口的胡立和病房里独自静坐在窗前的季微凉。
“姐，”他走上前伸手将窗户关小了些。“你吹多久了？外面风大，小心头疼。”她的视线不移窗户外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
“姐？”他绕到她的跟前半蹲身体，平视她。“怎么了？是傅家的人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凝视他，原本搭在轮椅扶手的一只手伸出去。掌心虚虚地摁在他的头发上：“你不羡慕有爹疼有娘爱的日子吗？”
此类话题，始终涉及他的敏感区域。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但还是答了话：“羡慕有什么用？”
她的唇边泛出浅淡的笑意，按在他头发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扭头环视一圈病房，望向门口转而问：“北月漓人呢？”
“走了。”
她闻言神情显得轻松不少，“那我们也走吧。”
“走去哪里？”他目光狐疑，不明白她的意思。
“出院，回庄园。”
北月星愣怔，微凉莞尔：“不想住医院，确实不自在。帮我去问问医生，可以的话，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吧。”
被人一搅和，她连原先和傅侑林商量的“明天早上”都等不了了。见他不动，她不解：“怎么？反对我出院？”
“不是，”他摇摇头，紧接着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办。”
“好，谢谢，”她笑笑，又伸出手拍他的头顶。相视一笑，一转脸发现傅侑林回来了，就站在门边。
不知他杵了多久，不过瞅着他表情间的仄仄，和利刃似的紧紧盯在她的手的深沉又幽深的眸子。想来是把她和北月星之间的小互动全都看走了，绝对载着满满一卡车的醋。
迈着大步便进来了，垂眸瞥她一眼，再掀眼帘问北月星：“不去办出院手续？”
嗓音无疑没有温度，他未应，只继续和微凉说话：“姐，那我先出去了。”
“嗯，好。”
他离开，带上病房的门。傅侑林的身体亘过来她的跟前，挡住她的视线：“他没什么好看的，要看看我的腹肌。”
“……”
他的站姿有些故意，使得他的胸膛和腹部撑平。于是以她坐在轮椅里的平视的角度，他敞开的外套所露出的衬衣显得紧绷。“有没有忘记我的腹肌长什么样？需不需要我让你看得更直接些？”
话自头顶落下来的同时，他的手指摸在衬衣的扣子上，做出要解开的架势。幼稚，她默默评价，无语仰面。忽略他此刻的满面冰霜，反问：“不好奇傅夫人找我聊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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