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先请安,然后看了看皇上的气色,才开口说话。
“这雨下了这么长时间,儿子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
皇上点点头,唇角微微动了动,他的几个儿子,昨日太子豫王派人来问安,鲁王是个马大哈,燕王从来不考虑这些,唯有小九亲自过来看他。
“父皇好好的,儿子就安心了,儿子一会儿去看看皇祖母和母后。”
皇上点点头,摆摆手,让赵靖尽管去。看着赵靖斗笠蓑衣没入雨雾中,皇上很欣慰,这个儿子在自己和大哥的看护下,没有丝毫的恃宠而骄,他做的每件事都是踏踏实实的。他很放心,如六弟所说,他应该让小九放开手脚了。
赵靖在慈仁宫陪太后一晌,在太后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冒雨离开皇宫。
赵靖没有回自己府,直接去往赵家坑。郭同知道他在宫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所以没有传回消息。
没到赵家坑时,赵靖脑子里是赵家坑被淹的情景,遍地都是水,房子倒塌、百姓痛哭。
可是等他到赵家坑,找到郭同,才知道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经过杨文德的整治,工部又贴出奖赏告示,赵家坑居民几乎每户都出人参与清理沟渠淤泥一事。至下雨之前,虽然没有全部清理完毕,但主要的沟渠水道都已经清理干净。
这场雨下来,虽然最低的低洼地还有被淹的,但整个赵家坑没有像以前一样路面上及腰深的积水。
赵靖在郭同的带领下,踩着齐脚面的水去查看,街巷间,明沟明渠里,水哗啦哗啦流着。家家户户门前的水沟都畅通无阻,院子里的水流进水沟中,小街小巷的小水沟连着大水沟,大水沟里的水已经没到小腿。
赵靖看到杨文德时,杨文德正带着人在赵家坑最后也是最难的沟渠中忙碌,梁彪也在帮忙。
只是,因为这处是最低洼之处,水已经淹到杨文德的腰上。杨文德趟着水指挥着壮丁。因为浸在雨水中,淤泥更加难挖出来,以前用铁锨,现在得用簸箕,且雨水阻碍了民工们的干活进度,以前半晌干的事现在得一整天。
大约是听说赵靖在此,工部尚书葛大人也来了。天擦黑的时候,赵家坑最低处的沟渠终于全部疏通,看着积水哗啦哗啦地流走,赵靖松了一口气。
“九爷,难得这么大的雨你还过来查看。这几户人家都已经转移了,他们的房子在最低处,院子里水齐腰深。”
赵靖蹚水查看了几处院子,果然积水很深,可见这几家的院子确实地势最低。
“不管怎样,先把人弄出去,只要人没事,其他的慢慢来。”
“九爷说的没错,多亏了杨大人,早早开始着手整治赵家坑,若不是杨大人,赵家坑只怕早被淹了。”
杨文德还在冒雨做一些百姓的工作,除了转移走的五户人家外,杨文德的意思,周边的十几户也得转移,他担心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不得不说,这时候凸显出了杨文德在淮阳做过县丞的优势,他懂得怎么跟老百姓沟通,说出的话没有盛气凌人理所当然,而是让百姓体会到官府对他们的好。
赵靖看看阴沉的天,雨水灌了一脖子。猛然间想起江笙的话:若下个十天半个月呢?
赵靖看着积水中的院子,目光变得坚定。
“葛大人,让人去顺天府找邓大人,就说赵家坑有百姓需要安置,请他帮忙。这雨三两天不会停下来。现在下两天这里就淹成这样,再有几天,这房子能不能受得住?他们很危险。”
葛大人心道:就等您这句话,有了九殿下的钧令,邓成和那个老狐狸想跑都没门。
梁彪浑身湿淋淋过来。
“爷,只要找到安置的地方,大部分人家都愿意搬。属下瞧了瞧,有三户人家的墙都倾斜了,还有一户主屋屋顶漏了窟窿,小厨房已经没法用。这场雨后,这一片地方的房子得重新整修。”
赵靖点点头,几个人站在雨中,葛大人让人去给顺天府传话,他自己则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
因为疏通了门前的水沟,院子里之前的积水正在往外流,但就是这样,这个院子也已经被浸泡的不成样。这户人家六口人,儿子参加了清淤的队伍,不在家,剩下的五个人都缩在屋里,屋顶也在漏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赵靖趟着水进屋看看,神色凝重。这样的房子,加上这样的雨,怎么还能住人?
出了院子,赵静吩咐梁彪。
“你去一趟顺天府,传我的钧令,让邓成和立刻找地方,安置百姓。水道沟渠虽然疏通了,但房子经不起长久浸泡,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梁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扭身去了。
赵靖蹚着积水,把低洼处的十几户人家都看了看,房子无一例外都是土房,稍好一点的屋里不漏,还勉强能住人,但是最差的那户,房顶上烂了个大窟窿,屋里已经有了积水,灶台已经塌了,简陋的木床、桌子泡在水中,木盆小板凳也飘在水中。
“爷,这户人家今天早上已经被转移到南城那边的土地庙了。还有那几户,都在土地庙。”
“土地庙里情况如何,漏不漏,能安置多少人?”
郭同摇摇头。
“那个土地庙暂时只能安置几户人,多了不行,且烧火做饭有些困难。”
说话间,主仆两人又转了一家,同上一家差不了多少,只是这家人还没有转移,这家老爷子死活不转移,说这雨马上就停了,天一晴下来,什么都好了。
赵靖没有理会,和这家的男主人说了几句话,大意是他们若不转移,到时候会有官差过来强行转移。
赵靖又转了十几户人家,和葛大人商量,谁也说不成这雨什么时候停止,现在只能先把人转移走,不仅仅是最低洼处的十几户人家,赵家坑若还有人愿意转移走,都可以。
葛大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频频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郭同担心赵靖的安危,强拉硬拽,把赵靖弄走了,而杨文德还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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