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胡军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
白天在酒桌上，他一时冲动答应了胡国庆去和程家的两位老人探探口风，等到过了半天他酒一醒，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行不通。于是终于晚忍不住，叫醒了身边熟睡的妻子，和她说了这件事。
哪知张小梅立马就爬起来，就揪着他的耳朵将他骂了一顿：“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你！答应他这种事做什么？”
“那我不是也想着如果真的成了。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好事一桩嘛。”胡军锋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但也不敢反抗。
“那要是不成呢！”张小梅脾气一上来，嗓门就变大。“你和老程家的这点关系你还想不想要了！你知道对你们姓胡的来说是件好事，那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老程家培养起来的天之骄子，凭什么娶你们家胡家的女儿啊！”
“那静霏也不差啊！除了家庭差一点，学历、样貌，那一点配不上程昱了！”胡军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哪一点都配不上！”张小梅就像一个点燃了的火药桶，噼里啪啦的正往外溅着火花，“你是傻吗？白天的酒都喝到脑子里去了是吧！人家程照松什么地位？程昱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就看得上你那个从农村出去的小侄女了？”
“还有，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侄女，别人家就没有？程照松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想进他们家门人都快把门槛给踏平了！和他关系近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就轮得到你这个八百年前的儿时玩伴和战友吗？”
被张小梅一顿骂，胡军锋顿时就清醒了，清醒之后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也是一时糊涂，喝了两杯酒，就被胡国庆的花言巧语蒙了眼，竟然忘了，程昱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木偶，而程照松显然也不是什么战友随便说两句，就能敞开自己大门欢迎你进的人。
而且胡国庆说的什么事成之后对他们家会有大大的好处，孰不知，就算这事真的能成。那也是他胡国庆成了程照松的亲家，他胡军锋算什么啊？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亲上加亲的战友罢了！
想明白了的胡军锋，在第二天一早，赶着上班前的空隙，当着胡国庆的面就把这事儿给推了。而且不论胡国庆怎么软磨硬泡，这一次他坚决不松口，于是兄弟俩大清早的就在楼下早点摊子上吵了一架，然后不欢而散。
而程昱本人。却并不知道自己的终生大事已经被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来回回惦记了多少次了。
昨夜宿在程昱的姑姑程莲舟的家里，今天一大早，程莲舟便带着两个人去了家附近一条非常热闹的小吃街，让他们在临走前吃一回正宗的楚市早点。
程昱临时接到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暂时待在车里没有下来，方瑞雪坐在露天的一张桌子旁，等着程莲舟排队点单。
方瑞雪身边的桌子上都坐满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带着孩子的家长。等着上工的工人，也有睡不着觉习惯早起的老人。
左手边的妈妈正在训斥那个有着肉乎乎脸蛋的小男孩，因为他把面条里面自己不喜欢的香菇全都挑出来丢在了桌上；右手边的两个学生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讨论着昨天的随堂测验，抱怨着题目太难自己考得太差；还有身后的那一桌，做个几个民工打扮的工人，脚边还搁着扁担绳子。看得出是做苦力活的。
短短的一条小吃街，映衬着人间生活百态，各自有各自的幸福，各自有各自的烦恼。
队伍的尽头换了新的人，程莲舟的人影混在人群中找不见了，方瑞雪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餐巾纸，将落有油渍的桌子重新擦了一遍。
程莲舟捏着自己的号码牌，一手端着一碗豆浆小心翼翼地从店门口出来，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身子歪斜了一下，碗里的豆浆也跟着洒了一点出来。
“小雪！”她冲着方瑞雪的方向喊了一句。
方瑞雪转过身，看见她之后立马站了起来。
这时。小吃街的路口开过来一辆车，“吭哧吭哧”地路过正在打电话的程昱，朝着街里面开过来。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擦到了一位路过的小嫂子的自行车。小嫂子冲着车屁股骂了两句，可是开车的司机似乎并没有听到，反而加速往更里面开过去了。
“要死了哦！将车子开到里面来！”
小嫂子扶起自己的车，骂骂咧咧的走了不到两步，只听到身后一阵巨响。那辆车不受控制地朝着一家早点摊子冲过去，撞翻了好几张桌子。
方瑞雪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走上两步，突然一股力量从身后袭来，她的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刚才坐的凳子飞了起来，身体被撞倒在地的时候，她只来得及听见程莲舟的一声惊呼：
“小雪小心！”
撞击声响起的时候程昱刚好切断电话，他揭开安全带从车里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到程莲舟的呼喊：“小雪！小雪！”
那瞬间程昱感觉时间的流逝都迟缓停顿了下来，他只觉得自己的额角一痛，眼前一阵模糊，汗水就流了下来。他开始发疯一样地朝人群簇拥的地方奔跑，希望自己能够快一些，再快一些。
车子其实开得并不快。而且因为是先撞上的桌子，再撞上的人，已经缓解了一部分的冲击力，所以除了倒地的那一瞬间的疼痛，方瑞雪很快就缓过神来。
“小雪！你没事吧！”程莲舟拨开人群冲进来，从地上扶起方瑞雪，紧张地问。
两碗豆浆早就泼了，溅得她的裤脚上都是白色的星星点点。
“我……没事……”方瑞雪扶着腰坐起来，那辆撞了人的车已经停下来，有路人大胆地上去敲了敲窗，叫里面的司机下车。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车门终于开了，“咚”的一声，一具略显肥胖的身体从驾驶室里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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