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显得很是尴尬，整个暖阁里头气氛顿时就微妙了起来，连带着原先的怒火中烧都变成了面不改色，萧敬说完也是拜倒下去，不敢过多言语，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忐忑地等待着弘治皇帝作出反应。
“你这家伙，怎么也变得如此爱开玩笑了？国家大事，又是涉及到宗室和至圣先师，岂有开玩笑的道理？起来吧，这次朕就饶恕你了，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话是说完了，可萧敬却是不敢起来，依旧有些尴尬地想让弘治皇帝接受现实：“陛下，奴婢……奴婢没开玩笑，案上还有锦衣卫那边送来的信件，您不妨亲自看看。”
这下子弘治不敢大意了，找出了那一封锦衣卫都司送来的密信就看了起来，结果越看越是脸色铁青，随后就是一阵大失所望，甚至还有几分心灰意冷。
这逆子，平日里不好读书没有上进心也就罢了，不务正业舞枪弄棒朕也忍了，可你在这种关头，还敢拿国家大事开玩笑，侮辱圣人也就罢了，还想同室操戈，这要是传了出去，未来你还怎么服天下人，服宗室亲族！
弘治皇帝的眼角有些湿润，这些年来朱厚照顽劣的性子，犯下的错误可不少，偏偏自己就这么一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压根就狠不下心来收拾他。
就算自己狠得下心，那张皇后那边呢，太后那边呢？对于这个唯一的长子，长孙，两人可是疼爱有加的。
恰恰就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下，备受宠溺，才养成了朱厚照这等无法无天的性子，一想到张皇后的河东狮吼和手段，弘治皇帝也只能叹了口气，将教育太子的想法死死的压在了心头。
“去，立刻把事情压下来，切不可让此事传了出去，带害了太子的名声，让牟斌加派人手保护那益王世子吧，另外通知下去，这案子不用查了，要是再有考生敢闹事，一律革去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
“朕，累了！”
萧敬有些同情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看来做太监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不会有这些亲族烦恼，更不会有女人内事来让自己困扰。
应了一声，萧敬如蒙大赦，急匆匆地出了宫去传令，以免时间久了事情越发复杂。
只可惜，有人比他更快。
……
锦衣卫来是来了，可也仅仅只是起到了威慑的作用，让这群读书人不再那么狂热和冲动，至少能够保住朱厚泽的人生安全。
可是没有上头的意思，这群底层的锦衣卫也不敢擅作主张轻举妄动，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群看似散沙的读书人背后，隐藏的朝堂诸公可不少呢！要是出了问题，自己可担待不起，于是也只能站在外围，提防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
而这群读书人，事到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若是走了，岂不是让人笑话，说自己因为区区锦衣卫就放弃了自己的至圣先师，就不敢与之抵抗了，那岂不是再次坐实了自己欺世盗名的坏名声？
可不走，这群人也不敢像刚才一样对着这宅子各种冲击了，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问题，后头那群大人，又真的会愿意为了自己一个破举人而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得罪一位亲王，甚至是整个宗室吗？
双方就这么僵持的，好像是领了盒饭来此走个过场的演员，只希望着天快点黑，自己也好圆满的完成任务，功成身退。
就在外头陷入一种微妙的平衡之时，一颗水滴飞入了这口看似平静的油锅之中，立马就爆裂开来，迸发出了无数的火星。
没错，江民安又来了，带着他那余肿未消的脸朝着众人跑了过来，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穿过了了锦衣卫那不算认真的防线，跑到了人群之中。
“民之兄，你来了。”
大家都在像这位真正的勇士打着招呼，毕竟是他，在几天前替大家承受了朱厚泽的怒火和全部攻击，是他，在这等尴尬的关头奋不顾身地冲到了大家的怀抱，壮大大家的力量。
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群锦衣卫也没太过在意，进去了便进去了，只要你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自己也乐得清闲。
只可惜，江民安不怎么想，对着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冲到了最前方，当着众人的面将墙壁上那些“圣人画像”给尽数撕了下来，看着手里满满当当的四十多张“孙子”画像，江民安开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此等演技，让后世某些嫩肉都只能自愧不如，看了必定也要直呼内行。
看着莫名其妙哭了起来的江民安，众人都显得有些尴尬，甚至锦衣卫都后退了两步，免得显得自己有些闹疾。
也不管大家怎么看自己，哭了一会儿，江民安就拿着那四十多幅画像朝着锦衣卫走了过去，对着为首的百户行了一礼，便开了口。
“大人，小的早就听闻锦衣卫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从军国大事到坊间流言，都归锦衣卫管，从太祖洪武年间至今，锦衣卫为我大明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小人实在是拜服！”
话到这里，这群锦衣卫已经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夸自己，难不成自己还能把自己给否定了，告诉他们锦衣卫没你们说的那么好，就是为了加强皇权颠倒黑白才设立的机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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