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将煤球灶下面那个专门用来通风的圆盖子揭开，再躬着腰，用铁夹将通风口里面的废煤灰扒干净。
就在杨风准备洗手的时候，师父又喊他了。
“风伢子，磨刀。”
“好。”
杨风又甩了甩头发，赶紧跑到菜板前，他拿起菜刀，准备去磨。
这把菜刀确实是该磨了，切菜的时候有点吃力，而且还打滑，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弄伤手。
就在杨风拿着菜刀准备磨时，师父板着脸，大声提醒他；“不是要你磨菜刀，是磨做皮鞋的刀。”
“快点，不要耽误下午的工作。”师父又接一句。
“哦，好。”杨风赶紧点头。
“唉，领悟能力这么差，得什么时候才学出师哦。”师父摇了摇头。
师父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手艺人带徒弟，在非亲非故的情况下，通常是以下两个原因。
一：冲着师父费。
二：免费劳力。
皮鞋师父带徒弟，对方如果没交师父费，那么，往往就是冲着免费劳力。
如果是冲着免费劳力的话，那么当师父的收徒弟，往往要徒弟跟他学满一年，才会答应让这个徒弟出师。
为什么？
因为，如果只学半年的话，正好刚学会，然后你就出师了，那他这个当师父的岂不是亏死了。
因此，除非是亲戚来的，否则，没哪个皮鞋师父会犯这样的傻。
除此之外，皮鞋师父收徒弟，通常只会在春天收。
为什么只在春天收徒弟？
那是因为，冬天是旺季。
而在春天收的徒弟，只要这个徒弟不是太笨的话，冬天来临之前，都可以学会这门手艺。
然后，等到了冬天这个旺季要赶货的时候，就可以免费帮自己干活了。
这样一来，无疑可以节省一大笔请师傅工的钱。
不过，也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参师’，这种情况只要学半年，皮鞋师父就会让你出师了。
但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那种‘半吊子’身上。
而且，即便是这种‘半吊子’，当师父的通常也只有在秋天才肯收。
原因很简单，也是冲着旺季的时候，可以做免费的帮手。
……
看着杨风认真蹲在磨刀石面前磨刀的样子，师父摇了摇头。
然后，他笑呵呵对另外一个学徒说；“军伢子，今天的生意还不错，卖了八双出去，又订了十多双皮鞋，都是男式，不过，今天的客人都急着要货，所以，咱们今天下午要赶紧把鞋面做出来，晚上再加班，把鞋绑拉出来。”
“那好呀。”这个学徒一边抽烟，一边用一根黏糊糊的面条子，搅拌一个盆子里的糯米浆。（这种糯米浆是专门用来刷鞋面用的。）
这个学徒叫李军，父母都是龙山林场的工人，他是去年来这里学做皮鞋的，从资历上来说，他是杨风的师兄。
虽然是师兄，但在年龄方面，他比杨风要小了几个月。
所以，在重生前的1996年，杨风从来不喊他喊师兄。
有时在开玩笑的时候，杨风反而要李军喊他喊师兄。
理由很简单，他的年龄比李军大。
在重生前的这一年，杨风在这家皮鞋店学了整整一年的手艺。
后来，他在粤省打了两年工，又在社会上蹉跎了两三年，幡然醒悟后，他在羊城的白云学院念了两年书，学的是皮鞋设计。
杨风清楚记得，重生前的这一年，他跟这个堂姑父学皮鞋手艺，脏活累活都是他干。
但结果，堂姑父——不对，师父喜欢的却是这个师兄。
杨风虽然年纪小，但他心里很清楚，师父为什么会偏心。
师父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师兄的家庭条件比他的家庭条件好，自然，师父喜欢的是师兄，而不是他。
要知道，杨风是典型的农二代，父母都是哈巴农民，一辈子种田种地，喂猪打狗，没什么大作为。
而师兄的父母都是林场工人。
1992年以前，龙山林场属于国营单位，效益很好，工作很稳定，林场里面的工人很吃香。
那时候，连县城里的女青年都想嫁这个林场里的工人。
虽然随着政策的改变，这个林场不再属于国营单位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师兄的家庭虽然破落，却不是杨风这样的农二代可以相颉颃的。
不过，现在的杨风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杨风了。
他是一个重生者。
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识过。
因此，杨风自然是不甘愿在这个小鱼塘里浪费生命。
尤其是像他这种重生者的生命，那可是非常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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