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谷老大守在船外头呢。”有人轻声说道。
个头快要挨到船顶的船老大额角青筋跳了跳，对传话的人挥了挥手，自个儿也蹑手蹑脚离开了船舱。
正在一堆船员注目下教学的公子仿佛没看见少了个大块头，眼睛也不抬，温温和和地宣布今日测考，台下顿时一片哀嚎，一个个往日能扛三个米袋的汉子们愁眉苦脸，握着笔的样子千奇百怪。
这艘船的老大卞库还不知道这个噩耗，拧着眉头从船往下看，瞧见凉棚下歪在椅子上等待的女人，低骂一句：“死缠烂打的臭女人！”
他上次贸易吃了亏，不得不停留回声镇做些小本生意。聪明人都知道他这是暂时蛰伏起来，谷清涛这个不要脸的趁机吞了他一些地盘，卞库现在是看他的女儿谷笑都不顺眼，更别提对方还缠上了顾云卿。
旁边一个小个子少年机灵地接了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一个娘们皮肤黑不溜秋，哪里能配得上顾公子。”
船老大没附和，不吭声了。
少年心里一个咯噔，他该不会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少年是新来的，想要加入船老大的商船，一是看中船老大的能力，二来船老大的船里据说能免费认字读书，他花不起钱和时间去学院，如果能在船上一边干活赚钱一边学习再好不过。
他现在还是“观望期”，万一船老大对他不满，他的计划就泡汤了。少年惴惴不安找到引他进来的船员，把事情说了说。
原本考完后双目无光的船员听完后精神来了，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小子还是小啊！放心，头儿不会因为这个记仇的。”
少年回想了半天，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让卞库不高兴了，难不成是说谷老大的皮肤黑，船老大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少年掐了吧自己黄白黄白的皮肤，撇撇嘴，他可羡慕汉子们的深色皮肤和肌肉了，那都是力量的象征，不像他，弱鸡一个，扛米袋都喘气。
船上比他皮肤白的还有一个，不经人念叨，走过来了，站到少年面前，温声问他：“平安，今天中午是你当值吗？”
少年站起来，大声回答：“是！”
顾云卿说中午会有一个女孩来，让他记得帮忙放上船，别拦着了。顾云卿不能确定离百是具体什么时候来，他有时间就会在船边往岸上看，若恰逢自己有事，平安也会放人上来。
“她叫离百，模样是这样的。”
顾云卿从袖子里抽出一轴画纸，半展开让少年看了不到三秒，就仔细卷好收起。
少年只看见一头乌黑油亮的微卷长发和眉眼弯弯吸一口能流出糖来的笑脸。
“记着了吗？”
“记住了！”少年想，这就是顾教的妹妹吗？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怪……怪好看的。
*
离百抱着装了水的小瓦罐，胳膊上挎着一个包袱，在街上左顾右盼：“卞氏……蓝色和棕色的船……找到了。”
她逆着中午去吃饭的人流，小心地避开朝她挤过来的胳膊，靠近卞库的船。
不认识的人是不让上船的，她想着在下面等，守着船梯的少年看了她两眼：“你是不是叫离百？”
“嗯？”离百疑惑点头。
少年领着她往船上走，凉棚里悠哉悠哉等着的女人“嚯”地一下坐起来。
“她怎么就能上去！”
谷笑往上走，又被拦了，她气得表情扭曲：“你们是不是针对我！那小丫头片子怎么就上得去！我上不去？！”
拦着的人心想您还知道呢，何必天天来找没脸。
平安领着人找到了顾云卿，其他人都去吃午饭了，顾云卿没动，旁人问起只是笑笑。
“是这里吗？”离百往里看了看，船身一直在晃悠，让她有点难以站稳。
熟悉的嗓音让俊雅公子抬起脸，目露惊喜，他牵着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手去接小瓦罐。
离百避开了，把小包袱递给他：“是这个。”
顾云卿拆开小包袱，里头是几个还热乎的饼和封在两个竹筒里醇香的海鲜汤。离百做饭，别的一般，可海鲜有关那可真是又鲜又美，她知道顾云卿不怎么闻得了腥味，用料去了腥气，盖子一开，香气扑鼻，引得人深深吸一口，垂涎三尺。
“咕噜~”
两个人都往旁边看，肚子叫了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曲了曲身子，他还没吃午饭，也不舍得花钱去买。
离百用糙纸包了一个手心大小的馅饼给他：“谢谢你给我带路。”
少年呆了下，手忙脚乱的，余光瞧着顾教一直注视着少女，不像是介意的样子，馋虫勾着肚子，吞了口口水，收了下来：“谢谢。”
少年收下饼就离开了，没打扰两个人的相处时光。
顾云卿含笑看离百吃着东西：“我去拿点东西。”
“去吧去吧。”
外头的平安回到当值的地方，拿着那块馅饼瞧了瞧，能闻出里头是喷香的肉馅，真好啊……
他刚想揭开糙纸，肩膀被人一拍，吓了一跳，转头是顾教温和的脸：“平安。”
“顾教？”怎么出来了？
平安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着少女。
“平安，一个馅饼很难填饱肚子，这是你帮了我的辛苦费，拿着去吃午饭吧，不要总饿着自己，别把身体饿坏了。”
顾云卿好言相劝，轻巧从他手里拿走糙纸，给了他两个朱贝，不多，足够在码头吃一碗加了肉片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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