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
买粮人的队伍有所减少。
昨日,家里有些积累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买足了粮食,而目前这些围在秦府粮仓旁边的,则是从更远的地方赶来的百姓。
其实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家里都有存粮,只是存粮的数量不是那么的充足,现在秦府这边有不限量的便宜粮食买,百姓当然希望多囤一些。
沈府安排的探子就混在其中,而且他还有一点特殊之处——这家伙居然带着个手推车!
单轱辘的手推车虽然载不了多少粮食,但在别人都空手的情况下,这个独轮手推车可就变得极为显眼了。
“喂,看他……”
“他到底要买多少粮食?”
“估计怎么也得把车装满吧?”
“切,真不要脸。”
“是啊……”
周围百姓的低声议论纷纷闯入那个探子的耳中,可那个探子却只是冷哼一声充耳不闻。
只是在目光掠过那些保安和士兵的时候,此人眼底才会显出一丝担忧来,但很快他就坚定下来了。
此人乃是沈府的家生子——也就是与沈府签了死契的奴婢生下的孩子。
奴者之子亦为奴,就像牛羊的崽子依旧是家畜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对于他本人来说,却并不觉得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不好,甚至还有些鄙视周围这些衣着朴素甚至破烂的自由之人。
毕竟他即便是奴仆那也是宰相家的奴仆!
宰相门前七品官听说过没有?
给宰相看门的都比普通百姓高贵,又何况此次沈家少爷给自己许诺了官家地位呢?
只要他来这一趟并且顺利回去,他就能得到一个梦寐以求的地位,而且还能从内院的丫环之中挑一个做老婆!
但如果他回不去了也不亏,至少他弟弟、他老母都会受到特别的照顾。
此次能跟随沈府一同迁徙到这里本身就已经很庆幸了——这至少比那些死在临安府的人强了太多太多了!那他现在还有什么怨言呢?
但真的走到这一步时,说不怕是假的。
等终于轮到那家丁的时候,仅仅是被那几个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就两腿发抖嘴唇发紫了,舌根硬得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姓名?哑巴吗?”那桌后的少年不满道。
之前雄心万丈的小小仆人瞬间被打回了原型。
在这一刻,什么升职什么内府的丫环他全忘了,就连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他也忘得差不多了,只剩仅存的理智强行平抑着他逃跑的冲动。
“我,我……叫沈七。”
是的,他直接报了真名,至于之前商量的那个虚拟的身份他早就忘了。
“身份证呢?”旁边负责核验的少年问道。
“我,我是第一次来……”沈七结巴着说。
“你要买多少粮食?”负责核验的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手推车。
“……装满可以吗?”沈七发现这两位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官威,所以就大着胆子问道。
“可以,但你得有户口本,并且得告诉我你家有几口人……别害怕,实话实说就行了。”负责核验的少年拿出一张纸来,准备给沈七建立档案。
“我……我家就我一个。”沈七撒谎道。
“就你一个?那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粮食?”负责主审的少年立即眉头一皱。
“听说秦府的粮食便宜,我就来买一些准备卖到山里去。”经过半天的对话,沈七的语言总算是流畅起来了。
“哦?准备倒卖啊……”主审官和核验官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压抑的窃喜。
“那你等着吧,我去问一下。”说罢,负责主审的少年就离开了,急匆匆的跑向了后堂。
时间很快过去,买粮的队伍逐渐变短……而沈七则一直被晾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人群正在不断减少,而他除了在一边站着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就在沈七忐忑不安的时候,那个主审官终于回来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府上批了。”主审官眼带笑意,“上面的意思是山区的确有可能有人买不到平价粮食,所以倒卖这件事儿也算是变相帮助了不少山民……”
沈七闻言先是惊喜,随后心底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羞愧。
秦府如此光明磊落,我岂不是……?
不!
各为其主罢了!
沈七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打消,随后演技飙升道:“是真的吗?居然是真的!?谢谢两位!谢谢秦府!谢谢秦荐大老爷!”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给你条子你自己去吧,甲七库。”主审官摆摆手,打断了沈七那拙劣的恭维。
沈七喜滋滋地接过条子,推着车按照指示来到了后面的仓库。
“呦,推车来的!?真少见。”管库的大叔笑道,然后拍了拍沈七的肩膀道,“买多少?条子呢?”
“在,在这……”沈七连忙将那张印花的纸条递给了库管大叔。
大叔看了看条子,随手折了两下,确定了印花的真伪之后就将注意力移到了那几个毛笔字上。
“嚯,装满?”
“嗯,装满。”沈七点头道。
“好嘞,等着吧。”那大叔将条子往旁边带着一根钉子的木板上一戳,将纸条固定在钉子上,随后转身进了库房。
沈七伸长了脖子向里望去,就见这个巨大的仓库已经空了一多半,那个大叔跑到很深的地方去取粮食了。
过一会,那大叔拖着一车板车的粮食走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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