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丧失生殖能力了。”
陈正坤回答了问题之后，纪鹏压着兴奋说。
陈正坤觉得自己好像睡迷糊了，完全没听懂的样子。“纪叔叔，”他喝了一大口凉水，“您能再说一遍么？”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以后不会再有自然生产的孩子了。”纪鹏说。
陈正坤还是有点没懂。这事好像有点突破他的知识范畴，他消化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那，人要绝种了？”
纪鹏笑了一下，对他说：“应该不会。”
陈正坤莫名松了口气，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人不会绝种，那么生活有什么不同？
“这事再发酵几天之后，你慢慢就懂了。”纪鹏问他，“你手里还有多少现金？”
“美国的股票抛了以后，还有不到2000万。”
“动作挺快了。这点钱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花不光就分出去，”纪鹏声音松懈下来，“很快通货膨胀就会来，钱未见齐比纸值钱。”
陈正坤耳朵动了动，问纪鹏：“人怎么就丧失生殖能力了？”
“谁知道会编出什么理由来。可能……转基因食品？”纪鹏笑了一下，“别思考，行动起来。跑得快，才不会被后面的人群踩死。”
“谢谢纪叔叔。”
“你爸爸和你跟着我，这是我应该做的。”纪鹏说，“这几天带着小弟放松一下，别管外面那些话。”
“是。”
“睡吧，”纪鹏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天砸不到我们手里没钱的人头上。”
电话很快挂掉了。陈正坤挠了挠头，自己可怜的生物知识慢慢地从脑子里浮现起来：不是还有人类基因库么，冻卵和胚胎呢？
怎么看都不会灭绝的。
陈正坤低头看了看自己，它低头躺着，看着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怎么还不能履行传宗接代的任务了？他还没进行过这项光荣的任务呢。他抬手扒拉了两下，低头嘟囔了句脏话。
别思考。
但是在这个夜里，陈正坤非常、特别地想思考。为什么会灭绝呢？以后的人类只能继承基因库里有的基因了吗？他没捐过精，是不是说明无论人类怎么样，他，陈正坤，坤哥已经正式绝后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甚至有点轻松？
陈正坤去微博上搜了下和生殖能力贴边的关键词，没什么有效信息，倒是搜到了一些男男女女炫耀身体的照片。他稍微觉得烦，快速地划了过去。
没有任何官方的消息。陈正坤切回搜索框，试着搜了一下“流产”。
——媳妇凌晨忽然大出血，妇产紧急剖腹，母女平安，感恩。
2012年12月17日，2点，我孩子没了，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连轴转了三天，刚睡下，又被医院紧急召了回去，不知道什么事。
陈正坤手渐渐凉了。他忽然发现，或许真的是纪先生说的那样。他从床上蹦起来，打开电脑，看了下美国股市——除了医疗股，全线跌停。
金融对危机的嗅觉比狗还灵。纪鹏说的是对的，真的出了大事。
陈正坤插上U盾，找到自己的账户，给每个领固定红利的卡号都发了四个月的钱。手机短信不断跳出银行余额的提醒。
9878000.23 10300030.00
9000023.23 8900000.00
8320000.23 7600050.00
5467000.23 6500345.00
…… ……
834250.23 5045875.00
他换了几个U盾，从两张卡里不断地取钱。他从十二岁开始就给这些人发钱，但都没有这一夜发钱发得手疼，发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冒汗了。陈正坤关掉地暖，将身上的T恤也甩掉，拉开了阳台的门。凌晨的寒风严肃得不可思议，即便这样，陈正坤还是觉得热。他好像能听见骨头沸腾的声音，血肉灵魂里束缚着他的东西不见了，可他却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从三楼往下看，能见到沉睡的西湖。她静静的，岸边停着24小时亮着灯的游船。这片湖明明是人工创造的，但好像从来不会属于人类。她的美丽只能借给你看，她也只是借住在城里，随时要离开。陈正坤看着黑暗里的水面，还是能看出一丝梦幻的感觉来。他好像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但也怀疑只是幻听。
六百万。
这是坤哥仅有的钱了。
陈正坤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电话拿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拨给了李航。他希望李航别接起来，但是响过一声之后，电话就接通了。
那个人在话筒上轻轻敲了三下。
陈正坤想起他靠在墙上哭的样子，想起他理所应当的那些泪，很轻很轻地叫他名字：“李航啊……”
那边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陈正坤也听到了寒风的声音，和救护车的声音。那都不是幻觉，只是想不到，却又真实发生了的事。
“李航，”陈正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夜里的西湖也没有变，和白天一样好看。”
李航敲了一下什么东西，用脆而短的声音回应他。
“西湖没有干涸，雷峰塔也没有倒，白娘娘也没有现身，”陈正坤说，“可我们人要变了。”
“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消息。人类丧失了生殖能力，男人的精子再也游不动了，女人也再不会产出卵子，以后只能靠着基因库里剩的东西来延续后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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