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阿标拿着一份合同出来，兴致勃勃地问。
“挺好。”陈正坤笑着点头。
“李航脸怎么那么红？”阿标仔细看了看他，“你不会狗毛过敏吧？”
李航摇头，躲到陈正坤身后去。
“怎么又开始躲人了？”阿标有点着急，“说话诶！”
“狗毛进眼睛里，流了点泪，”陈正坤用手护住李航，“他不好意思，你别追着看了。”
“那带回去先剃毛吧。”阿标担忧地摇了摇头，“狗春秋都爱掉毛，不如要拉布拉多，拉布拉多毛短，体型还小。”
「要舟舟。」李航在陈正坤身后伸出手来。
“不用，”陈正坤也说，“舟舟很好，各方面都合适。”
“这名取得真不错啊，”阿标自言自语，“李航，盲人需要一条狗；航行配条船，叫舟。哎，沈红偷偷上社区大学了吧？”
陈正坤笑了一下，威胁他：“我也送你去，去不去？”
“那个……”阿标拿出一张说明，装成朗读的样子：“狗要先送到别人家里养一段，让它有个家的认识，知道去李航那里是上班。如果将来李航不需要舟舟了，也会送回这家来养。”
“给舟舟找一个领养家庭？”陈正坤问。
“是的，狗总住在集体宿舍里不行，没训练好之前和李航住在一起也不行。要让它知道自己。这个艰巨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吧。”阿标安排得明明白白，“阿娘会做饭，我带他遛弯，我们航仔想看它也方便。”
“送我那去吧，”陈正坤说，“李航想看它也更方便。”陈正坤想了想又问，“狗吃的东西不复杂吧？”
“嗯？”阿标呆了一秒，马上摇头，“不复杂，吃狗粮也行。”
“那好。”
说完这句话，陈正坤拉着李航，李航拉着狗，一起走了。阿标看着他们的背影，左想右想，想明白一件事：他疑似有洁癖的坤哥要养狗。
狗——每天吃饭上厕所、风雨无阻遛两次，挠沙发、 挠窗帘，春秋两季准时掉毛。陈正坤要养这种麻烦动物，哪怕是暂时的，阿标也不敢相信。
两人一狗又走到了盲道上，舟舟拉着李航走了一阵，李航就蹲下去喂他零食，坤哥在旁边鼓励它，顺便摘掉李航身上的狗毛。阿标看着这个诡异又和谐的画面，马上掏出手机给红仔打电话：“你怎么还不回来？你知道我活得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吗？你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看见的是幻觉还是真的！”
“到底谁知道谁不知道？！”红仔一边刷卡出闸一边问，“你不知道什么了？”
“坤哥为什么对李航那么好？！”阿标非常困惑地问。
“坤哥离你多远？”红仔喘了口气，认真地对他说，“你去问当事人，好不好？你难为我一个刚出机场的人做什么！”
“你到家啦？”阿标顿时什么都忘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去接你！”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红仔语气里全是不敢相信，“你没来接我？！”
“哎——导盲犬这边忽然打电话了，我得跟着坤哥来，”阿标急忙弥补，“你原地不动，我马上给你找个车。”
“喂？”阿标转过身，背着风打电话，“对对对，机场接沈红……送我家去……改天请你吃饭！”
“红仔……”
阿标又马上给沈红打电话，和他说春茶到了，值得去一次茶庄；如果他不满意，他还可以亲自去福建。
和2012年一样，2013年的阿标也错失了提前发现并提醒他们的机会。他专心和红仔道歉，许诺赔偿；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李航也在和陈正坤商量。
「我能经常去你家住么，坤哥？」
春风吹起的狗毛糊在陈正坤脸上，让他不禁嘲笑自己竟然准备养狗。他很想逗李航，但又于心不忍：刚接触李航的时候，陈正坤觉得他可怜，和他相处一段之后，就会发现他自有一套，挺坚强的；再相处一段时间，才会发现他真的可怜。李航的可怜是天生的，让人无法不对他好，怎么都说不出拒绝。
「我给你理发，我还会按摩，我还能给你织毛衣、做点心，」李航开始想一些自己不是那么擅长的东西，「打扫卫生、放音乐……讲故事？」
李航认真细数，每一样陈正坤都想看他在自己家里做一遍或者很多遍。
「行吗，坤哥？」
这要怎么说不行？
陈正坤看着李航，然后很温柔地开口：“不行。”
李航先是惊讶了一下，马上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说行。你逗我呢！」
他笑出很浅的酒窝来，因为少见而格外令人珍惜。陈正坤把“没逗你”三个字吞回肚子里，对他点头：“是呀。”
「谢谢坤哥。」
陈正坤又想说不行了。他不是很喜欢李航叫他坤哥，他喜欢李航叫他名字。陈正坤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并且百分百合他心意。就像一个极其挑剔的屠夫，如果一块肉里有他不需要的筋，他宁可把整块肉丢掉；如果他一定要使用那块肉，那么在肉筋没有摘干净之前，他也绝不会开始烹饪。
“李航……”
他隔着牵引绳攥住李航的手，李航好像能看见一样抬起头。他像不应该在春天里绽放的琼花——美得艳丽，又小得可怜，让忘却自己屠夫身份的陈正坤不忍心对他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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