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是黄河第一大支流。
而渭河河神之位只在河伯之下。
白衡实在想不通,渭河河神支无邪为何要行淫祀之举。
这鱼头怪被他拘禁,四根藤蔓穿过它的鱼鳍,鱼鳃,将它悬空放在水面之上。
水声潺潺流动。
周遭一片安静。
“这就是你说的河神?”
白衡指着这鱼头怪对身后的武说道。
后者愣住了,久久不能开口。
“得令于河神?还是你自作主张?”
武不曾回话,白衡向那鱼头怪问道。
“是我自作主张,与神君并无关系。”
这鱼头怪回答的倒是十分迅速。
白衡却不停摇头:“你骗我,若是你所为,你身上业障恐不止于此,诱骗,蒙蔽凡人行淫祀之举,加上食人,乱神,你的罪过,已经足以斩首了。”
所为乱神,指的是越过神阶而行祭祀的行为。
通俗来说,就是礼崩乐坏,瓦釜雷鸣。
这鱼头怪只是有所修行的水灵,还称不上神祇,不能受人祭祀,更何况是诱骗凡人,让他们以人为祀。
这可是重罪!
足以被拖到衙泉狱受刑不得出的重罪。
“就是我做的,我已坠魔,聚敛业障而修行,难道不行吗?”
白衡无奈地摇头,往回走,走到武面前说道:“行是行,算了,就算问你,恐怕你也不会多说什么,还不如问他!”
“你是乡啬夫,应该通律令,却带头在此处公然兴“淫祀”,当然,我也可以当做是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前提是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
白衡微微一笑,全然不具威胁的样子,而后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印绶来。
“你要相信一个秩比二千石的吏所说的话。”
“除非你想要远离咸阳,去上郡,去郁孤台。”
武沉默不言。
“你的神管不了你,他只是这水域中一头第一境的妖怪,他不仅管不了你,自己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武听完白衡的话,不由嗤之以鼻道:“兴“淫祀”的可不止崆里,咸阳城周边数十个乡,上百个里,数千人,你能全部给弄到上郡吗?”
“法不责众,但首恶必除,不会有几千人死,自黔首以上,乡啬夫以下,或为隶臣妾,或为城旦舂,这是必然的,你可以不信我,我也不需要你们信我。”
“如你所言,咸阳周边数十个乡,可不全是像你这样维护河神的人,总会有愿意和我说的人的。至于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等个一两个时辰,阎君应会派人将你们拘回去。”
白衡说罢就要走,天边尾巴落到他的身前,他往上一跳,就落入云层中,牵着那鱼头怪就要走。
“好吧,你赢了!”
“大哥,不……”
武缓缓开口,身旁的里正黑秩却出声制止他。
“你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
“上吏,我愿意说了。”
白衡转头,从云中走下来。
“河神……”
“不是河神,他只是一只妖怪!”
“好吧,那只妖怪梦中告诉我,若要年年风调雨顺,就需得以人为祀,祭祀河神,否则,天大旱,地无收成,我初时不信,而后果如河,妖怪所言……”
“后来我从咸阳城牙人哪里买了一对童男童女,投入水中后,果不其然,那一年……”
牙人就是人贩子。
白衡看向武,就是因为这样需求的买家,才会有人贩子这种铤而走险,贩卖人口的罪犯出现。
用武的话说,献祭了一对童男童女之后,河神履约。
使得那一年的收成远超过以往。
后来他们依旧秉承着这样的一个恶习,每年春耕之后,都会进行一场淫祀,以此祈求今年雨水充沛,无有天灾。
反正用的又不是他们家的儿女,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渐渐的,牙人要价高了,他们买不起了,于是只能通过抽签,来决定用哪一家的儿女祭祀。
“是从何时开始的?”
武想了想,搬起手指算了算,道:“那一年天下大饥,华阳太后薨,是在始皇帝十五年。”
始皇帝十五年,现在是三十八年,整整持续了二十三年,每一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
咸阳周边,上百个里,一里一年出一对,这么多年下来,近五千幼童死亡。
白衡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若事情是真的,那这件事情就太大了。
他只怕没有这个能力管得了。
白衡看向武,只想一剑将他们尽皆斩了。
他带着那头鱼头怪,以及那一对童男童女去了咸阳,入了城,去寻了廷尉,说及此事,廷尉怒不可遏,随即出兵前往。
白衡将鱼头怪关押在终南学宫的水域之中。
“此事涉及渭河河神,身有神职,若无陛下及河伯许可,就算是我,也不可动他,更何况这只是你一家之言,就算说了,恐怕河伯也不会认账,这样吧,我去一趟渭河,看看支无邪打的什么算盘。”
甘罗听完白衡的话,心中虽然气氛,但他想的比白衡多的多。
此事发生在咸阳,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此事必然有鬼。
白衡那夜碰到的大蛇恐怕也不是单纯的吃人,这其中应该也有引人注目的缘由在。
不过不论如何,他都得去一趟渭河,看看这支无邪到底想做些什么。
于是,他请来了司无行,来此地镇住杨爽的魂魄,当夜就入了渭河之中。
……
渭河水极深,不过片刻之间,他就已没入水中,径直来到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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