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处久了，方正也喜欢陈大牛这个憨厚的汉子，没事儿就去他们家串门，和陈老爷子聊聊天，听听山里的故事，喝点小茶，看着孩子在院子里跑，倒也自在。
陈大牛的妻子当年生陈小牛的时候难产离世了，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再娶，也是个痴情的汉子。
看着陈大牛熟练的缝补着小牛破损的衣服，看着陈大牛抱着陈小牛站在田间，看着天空中的星星，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讲述着方正告诉他的牛郎织女的故事。
看着这父子两，方正由衷的羡慕，同时也勾起了他自己的回忆，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一指禅师也是这么对他的。
“嘿……这小子还好意思指点他儿子，想当初，我也是怎么带他的。你别看他现在敦厚老师，当年也不老实，满村子乱跑，抓都抓不回来。每次回来都跟个泥猴子似的。”陈老爷子叼着烟，吞云吐雾的抱怨着。
方正微微一笑：“当爹的，或许都这样吧。”
方正就这么过着日子，看着小牛从每天骑着陈大牛喊着马嘟嘟，看着陈大牛天天拎着棍子瞪着牛眼，逼着不正经吃饭，四处乱跑的小牛吃饭……
不知不觉，随着一声爆竹声响起，一年过去了。
这年的冬天很冷，下雪了，方正站在一指庙门口看雪，也看着那些没怎么见过雪的孩子在雪地上打滚。
一晃十年过去了。
陈大牛因为早年狼咬的伤，身体越来越差，好在小牛长大了，能帮着做农活了，家里才好一些。
这一年陈小牛十四岁，陈大牛三十二岁，正是壮年。
陈小牛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方正教的东西他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能追上地球孩子初中的水平了。再高方正也不好教了，因为他高中就肄业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考试可不考数理化，想要功成名就，还得学这个世界的东西。
于是，被十几个村供养的村里首富方正住持出钱，开始送陈小牛等几个学习好的学生出去读书。
一晃又是四年过去了。
这些年，方正将周围的村子都走遍了，也没找到破局的关键。
也是在这一年，陈小牛结婚了，妻子是远在三百里外大城市里的富家女。两人结婚的时候用的是八抬大轿，前呼后拥足足上百人，规模可以说是陈家村自古以来最大的。
就在陈小牛回来之前，陈大牛先跑来找方正了。
“施主，恭喜。”方正笑道。
陈大牛嘿嘿的笑着：“方正住持，您就别笑话我那不成器的孩子了。那个啥，帮换点钱呗？”
方正错愕的看着陈大牛，陈大牛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方正面前，方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铜板！还有零星的碎银子，但是这些钱加一起，竟然足足有五十两银子！按照这个世界的物价，相当于地球的五万块钱。”
不过对于这个小村子来说，五十两银子，绝对是大手笔了。
方正知道，陈大牛一年到头赚的也就几两银子而已，去掉吃住用度，想要攒下五十两银子，那绝对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你这是？”方正问。
陈大牛道：“孩子结婚，总得给个红包不是。他娶了大户人家的闺女，咱拿不出多的，但是有多少拿多少，也是那么个意思，对吧？”
方正点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
方正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陈大牛。
陈大牛无比开心的拿着五十两银子走了，方正看了看那一袋铜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他考虑过直接给陈大牛五十两，但是他更清楚，陈大牛现在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份心意。陈小牛收到的，也不该是这么来的钱……
陈大牛那五十两，远比方正给他五百两还要珍贵。
“这钱，就当贫僧帮你代管吧。”方正低语。
陈小牛带着妻子跪拜陈大牛的时候，陈大牛红着眼睛，挺直了脊背，说着书面话：“小牛，你不要骄傲，要努力，你现在也就那样，知道不？”
小牛知道父亲是个粗人，也不在意，开心的笑了。
陈大牛掏出一个大红包塞给陈小牛，陈小牛看着五十两银子，惊呼道：“老爹，你发财啦？”
陈大牛哈哈大笑，这一天，他在村民们面前特有面子。
方正也被夫妻两个敬了酒，以茶代酒。
只是方正没想到，陈小牛这一走，就又是五年。
五年间，陈小牛在外面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每年都差人给陈大牛送来绫罗绸缎，扩建了房屋，甚至还想帮方正重盖一指庙，不过被方正拒绝了。
村子里的学校也被陈小牛重建了，更大，更气派，也请了更好的先生，村民们一说起陈小牛都竖起大拇指，笑呵呵的。
只有一个人，不是很开心。
嘭！
酒杯落在桌子上，陈大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今年他四十七岁了，酒量明显不如前几年了。
“方正住持，不早了，我先回了。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得一直陪着，不敢松懈了。”
陈大牛转身走出酒馆，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个方向，方正依稀中仿佛看到了那个早晨，陈小牛骑着陈大牛的肩膀，举着馒头走来……
最终方正也是一声长叹。
半个月后，陈老爷子离世了。
陈小牛匆匆忙忙从外地赶回，也只是赶上了送陈老爷子入土。
对此陈大牛非常不满，追着陈小牛满村子打，直骂他不孝！
“先生，您说我父亲是不是不讲理？我在外面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过得更好？我在外面打拼事业，接到消息立刻就回来了，路上马都跑死了一匹，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孝顺么？可是他呢？
根本不听我解释，就知道打我！”陈小牛喝着酒，抱怨着。
方正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等陈小牛说完了，才缓缓开口道：“你五年，只回来这一次。”
小牛解释道：“我不是忙么？我人没回来，可是逢年过节可没少送东西回来！先生，您不会也怪我吧？”
方正道：“东西，对你爹来说，不重要。”
小牛哀叹道：“我知道，但是我也没办法啊。那么大一摊子事儿，我放不下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牛家管家的声音：“老爷，赶紧走了，时间不早了。否则就赶不上和徐家的生意啦。”
小牛无奈的起身，对方正行礼后说道：“先生，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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