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当着伏烈与王威的面, 褚衍近乎坦诚了他与白珩的关系，他的用意已经十分的明显，他相信白懿那种老狐狸也能明白，因此他确信，即使再不情愿, 白懿也会让他与白珩见上一面。至于这背后, 白懿要做些什么, 他都不在意，于他来说, 当务之急是要先见到白珩, 确保他的安全，其他，容后再议。
一切也都在褚衍预料之中。可能是为了稳定褚衍的情绪, 生怕耽搁太久他会起疑，难免起变数, 当天下午, 褚衍就收到了来自魏国公府的请帖，约他到……德阳殿一叙。
德阳殿？褚衍的手指在这三个字上轻轻地敲了敲, 看起来，或许是因为担心离开了德阳殿门外的守卫，担心无法控制白珩, 又可能是因为, 白珩并不配合白懿。
看起来即使被软禁, 即使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那个人却还是他熟知的样子。
两个人有太久的时间没有见面，加上这段时日起了如此之多的变故，褚衍说不上自己对白珩是担忧多一点还是思念更多一点，但是都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二人终于要见面了。
怀着这种心情，褚衍离开了将军府，一路往宫中而去，毫不意外的在宫门口见到了侯在那里的白懿。
褚衍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他朝着白懿拱手：“劳白大人亲自相迎，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说到这，他又忍不住道，“只是在下不知，为何请帖上的地点是在德阳殿？据说，先帝的灵柩正停在那里，在那里见面未免冒犯先帝。”
白懿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显然是提前想好了说辞：“既然褚将军不是外人，老朽就不隐瞒了。其实这段时日，从瑾一直住在那德阳殿，说是要为了先帝与先二皇子守灵，老朽拗不过他，也只好由着他去了。也只能劳驾褚将军迁就我那小儿了。”
“我迁就他那自是应当的。”褚衍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从西北而归，本也是为先帝奔丧，也该到灵柩前看看先帝。”
“褚将军能够理解老朽就放心了。”白懿说着就做了个手势，“这边请。”
褚衍与他客套了一下，跟在他身后朝着德阳殿走去，二人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褚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对了，白大人，怎么没看见贵府的二公子？”
白懿愣了一下，随即回道：“他陪着妻儿回南方娘家省亲去了。”
“啊，这样。”褚衍状似了然，“那大公子那边，可曾有消息？洛口的叛/乱也该终结了，大公子何时回程？”
“老朽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想法，葱玉那就更是了。他办事素来牢靠，自有打算，老朽从来不干涉。”白懿回道。
“白大人倒是想得开。”褚衍笑笑，也不再说话，跟着白懿继续朝着德阳殿而去。
如密探所言，德阳殿门口戒备森严，褚衍甚至怀疑，因为自己的原因，这德阳殿门口的守卫肯定又加了倍。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大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埋伏着不少人手。如若他见到白珩之后，有任何的异动，白懿就会不惜任何代价的除掉他。
对白懿来说，能拉拢他固然好，如若不能，那他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不能为已所用，就只能除掉。
褚衍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隔着高高的台阶，望向德阳殿的殿门，他的目光微微闪烁，最终只是垂下眼帘，抬腿迈上了台阶，就这么一直走到殿门口，他才突然顿住脚步，朝着白懿露出一点笑意：“白大人，不如让在下独自进去，毕竟许久未见，我与从瑾，总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白懿面上的表情变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自然，你们年轻人总是有些话要说的，那老朽就送到这里。”话落，他朝着站在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德阳殿那厚重的殿门缓缓地打开。
褚衍朝着白懿拱了拱手，一甩衣襟，进到大殿内，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大殿正中央的两座棺椁。褚衍的脚步微微地顿了一下，但大殿的门还是敞着，他不回头也能感觉到白懿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微微闭了闭眼，又向前走了几步，在棺椁前跪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已经按照约定平定北夷，从此我南夏西北再无隐患，却没想到你我君臣再无相见之日。是臣，来迟了。”
话落，他重重地叩在地上，在空旷的大殿里发出轻响。
大殿门从外面缓缓地关上，大殿内陷入一片昏暗。褚衍慢慢地站起来，打量着这座他曾经格外熟悉的寝殿，视线重新回到这两座棺椁上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叹。他刚刚的话是真心的，是他回来的太迟了。他为人臣子，却没能保得住他君上的性命。
“夷泽？”从内殿传来脚步声，还有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的声音。褚衍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白珩站在他几步之外的位置，看向他的目光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褚衍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白珩愣了愣，他身上穿着已经不怎么合身的素色长袍，许是因为这人这段时日实在是清瘦了太多，本来就不大的一张脸似乎变得更小，那双素来晶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不少。而这人在他记忆里明明是永远带着笑意，永远明媚雀跃的。这段时日，他就是一个人住在这大殿之中，守着两座棺椁跟无尽的绝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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