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医正见她恼恨得手都发颤得拿不住帕子，便轻叹了一声，径自伸手握住太后的手腕：“老佛爷，微臣替您诊脉罢。”
底下人似早已经对这种有违宫规的怪异行为早已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男人的手温暖而带着一点粗糙的感觉传过来，让她忽觉仿佛平静了些，便深呼吸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出去，老罗和董嬷嬷留下。”
宫人们只觉得如蒙大赦，立刻恭敬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太后似极为疲倦，也顾不得仪态了，直接往医正怀里一靠。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郑钧那个老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哀家身边怎么会跟了那么多废物！”
董嬷嬷诺诺不应，心中却苦笑。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只是太后老佛爷最近越来越容不得人有丁点的错，何况郑钧这一次失手，后果严重。
罗医正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温柔地为太后揉太阳穴。
太后闭着眼，忽冷声道：“董嬷嬷，立刻拿哀家的凤令去召见云上和襄国公。”
董嬷嬷见太后终于开始想对策而不是一味地发脾气了，立刻点点头：“是。”
随后她便立刻退了出去，对着门外站着的宫女低声吩咐起来。
太后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罗医正，略迟疑地道：“老罗，你会不会介意哀家在云上回来的日子冷落了你，却又在这个时候希望你陪伴在哀家的身边？”
“老佛爷多虑了。”罗医正神色依旧温和，伸手轻抚她的发鬓。
“几十年了，你陪伴在哀家的身边，你我之间距离越来越近，但是你的话却越来越少，是不是你已经不知道要和哀家说什么了？”太后握住他的手，闭上眼苦笑。
罗医正淡淡地道：“多虑伤神，伤神即伤身，老佛爷您还要撑着杜家，不可伤身。”
老佛爷闭着眼，没有说话，好一会，她方才讥诮地嗤了一声：“是的，杜家，当初父亲将哀家嫁入皇家的时候说过，娘家再不好也要撑着，只有娘家在，哀家才会好，几十年过去了，只怕是哀家在，娘家才会好罢，家里那些孩子若是都能成器，哀家何至于此。”
罗医正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握住她的手。
两刻钟之后，董嬷嬷便带了一个人进来，正是太后之兄长襄国公。
“微臣参见老佛爷。”
须发几乎白了大半，身形却颇为高大，一身玄色绣麒麟深衣的襄国公给太后行了礼。
“给襄国公赐座！”
太后从罗医正怀里直起了身子。
等着襄国公坐下之后，太后看向董嬷嬷的神色却是一冷：“云上君呢？”
董嬷嬷有些无奈地回道：“回老佛爷，云上君道他感染了风寒，不便来参见太后，以免将病气过给太后。”
太后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抬手就想砸了自己台上的杯子，却忘了那杯子早被她摔碎了，只得恨恨地一巴掌拍在台上：“混账，秋云上他是忘了当初对青鸾的承诺么，他说了他会帮哀家的！”
董嬷嬷见状，只得赶紧上前安抚：“老佛爷喜息怒，云上君没有忘记对青鸾殿下的承诺，托老奴带了几句话过来。”
虽然她很怀疑这话说出来，太后老佛爷只会更加气恼。
“什么话？”太后冷冷地盯着董嬷嬷。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地道：“云上君说，您必须和真言宫划清界限，并且最好自请去秋山为那些惨死的少女修佛一段时日，方能平息此事，也平息朝野上下的愤怒。”
真言宫之事发之后，朝中上下一片愤怒，尤其是几位家中女儿出事的重臣，三日之内连名上书数次要求严惩不殆，取缔真言宫这邪教。
“划清界限，他是疯了么，真言宫是咱们杜家根基所在，若是哀家放弃了真言宫，你以为杜家还有机会出下一个杜皇后么！”太后果然勃然大怒，一下子站了起来。
董嬷嬷苦笑：“老佛爷，这是云上君的计策，他说太后想保住您自己和杜家，就需壮士断腕。”
真言宫的名声如今已经全毁了，太后老佛爷如果能够当机立断，说不得以后还有回转之机。
太后还没有发话，襄国公已经摸着胡子冷笑起来：“断的又不是他的腕，秋云上当然可以无所谓，想什么就是什么了。”
太后看着襄国公，微微颦眉：“怎么，哥哥有什么好建议？”
襄国公看着太后，摇了摇头：“平息此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人灭口。”
“若是如此简单能除掉燃灯，哀家早已动手，你当百里初那小贱人和她那些鹤卫们是吃素的么。”
太后冷冷地道：“若是这种废话，哀家不想听。”
太后如此不给面子，襄国公老脸瞬间涨红：“老佛爷您也不必迁怒于微臣，您身边养的那些狗，如今一条都不顶用，秋叶白还是个坏事儿的，如今还不是咱们娘家之人来帮您想法子渡过难关么？”
太后一想起这案子是秋叶白破的，她就脑仁疼，既恨自己当初怎么会将那么个人揽入麾下，又恨为何自己不听董嬷嬷的劝，让秋叶白不要再查此事。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董嬷嬷见老兄妹之间剑拔弩张，只得继续安抚太后：“老佛爷，国公爷也是想要为您分忧罢了。”
太后瞪着襄国公，冷笑：“娘家人，若哀家不是这个太后，娘家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那襄国公知道自己家族还必须靠着这个能耐的老妹妹维持到下一任杜皇后上任，只得按捺下怒气道：“你我都是明白真言宫绝对不能倒，既然杀不了燃灯，您立刻去寻国师，国师如今威望还在，您需要借他的口一用，平息此事！”
没有真言宫，就没有国师，没有国师，在选择继承人和控帝王之上，他们就会非常地被动，所以无论如何，真言宫都不能倒！
太后闻言，身子僵了僵，颦眉道：“这个元泽，看似与世无争，但连燃灯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去寻新的灵童入地宫培养下一代国师，他若是那么好控制的，哀家又何必打着换了他的主意，弄得如今与燃灯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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