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寒再回到律罚堂的时候,大夫刚刚离去,而蕙歌已然转醒,见沈碧寒从外面走了进来,躺在床榻上一脸痛苦的蕙歌,眉头微皱,双眼中满是惶恐。
心道:她这时候可算觉得害怕了!沈碧寒笑意盈盈的走至蕙歌的床前,然后坐到望满搬来的椅子上,对床榻上的蕙歌道:“怎么?还没等到我最后的决定,弟妹就这般急不可待的要寻了短见?”
“大嫂……”
张了几次嘴,蕙歌却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
“哼!”冷冷的一笑,沈碧寒淡淡的从椅子上起身,然后道:“你可知二叔这阵子是如何为你到处奔走的?你若是如此寻了短见,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听了沈碧寒的话,蕙歌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在她的双眼之中,早已氤氲升腾。
淡淡的瞥了蕙歌一眼,沈碧寒接着道:“前些日子里,你险些害的我变成一个死人,那个时候的你是何等的跋扈,老太太曾经说过,待我醒了便将你交由我处置,你可知当我醒了之后,有多少人曾经为你来求过情么?”
“除了夫君……该是没有别人的吧!”不敢去看沈碧寒的双眼,哽咽的说了这句话,蕙歌眼中的泪珠开始簌簌落下:“我与他夫妻两年,虽然素有争吵,不过却知他是真心待我的!”
所谓冷暖自知!
自从被关进这延揽院的律罚堂之后,第一天的时候,她心中有的是惊惧,她怕沈碧寒死掉,也怕她醒来,怕她死掉是因为若是沈碧寒死了,那她定然跑不了被休掉的命运,但是若她醒来了,那待到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落到她的手中,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这些日子里,她一直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也是在这些日子里,她才认清了府里众人对她的态度,人情冷暖,冷暖自知,她即便是再没脑子,也知道以往与自己嬉笑的人,此时并未真正的与她好,而她那总是与之争吵的夫君,却是真的为了她而四处奔波求人的。
沈碧寒朝蕙歌淡然的笑了笑,然后又问道:“你可曾想过,你若死了,二叔的努力不是全部白费了么?你要让他如何自处?”
看着蕙歌痛哭流涕的样子,沈碧寒知道,蕙歌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她该进入正题了。
蕙歌一愣,眼泪流得更凶了几分:“不瞒大嫂说,在这里被关的这些时日里,我何尝没想过,若是聂家无权无势,我能与他相守到老,我心中自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不然啊!他是聂府的二少爷啊!”
微微抿嘴一笑,沈碧寒忙问道:“二叔为了你四处求情,府里的各房都求罢了,都说他为人和善憨厚,夫君也曾与我说过要我饶了你,若是我饶了你,你还是府里的二少奶奶,而他是二少爷,你们何来的不能相守之理?”
沈碧寒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这蕙歌自缢不一定为的是害怕她的处置,而是应该另有隐情的。
蕙歌轻舔了下干渴的嘴唇,依然是满脸的泪水,不同的是这次她终于直视着沈碧寒的双眼,然后悲悲戚戚的道:“大嫂,你可知我娘家不是儒商,而是运气使然,顺风顺水的便发达了,自小我的家人便没有几个读书习字的,自然我的个人修养也不高,因为这个……我嫁入聂府二年,却总是被人瞧不起,就连有些太太身边的上等丫头,都敢对我不敬!”
说到最后,蕙歌的脸上基本处于洪水泛滥状态。
看着蕙歌哭泣的样子,沈碧寒没有说话,而是静默的坐回到椅子上,半晌儿之后,她才幽幽的道:“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如此,那些丫头们伺候的主子若是身份地位高的话,那她们自然而然的便多出一些优越感来!”
沈碧寒此刻说的这番话,完全是出自自己的切身体会。
无论蕙歌怎么说,她嫁过来之后一直都是府里的二少奶奶,无论府中人人对她的出身再怎么看不上,终究还有二少爷肯接纳她,但是沈碧寒不同,在过去的三年里,因为大少爷的不喜,她和三个丫头住在轩园之中无人问津,仔细想来,那个时候望春和望柳两个丫头即便是出去取膳,也该是低人一头的……
“无论她们的主子如何得宠,我也是府里的二少奶奶不是么?主仆有别啊?”蕙歌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其中满是不甘。
看着这样的蕙歌,沈碧寒笑道:“主仆自然有有别的?若是主仆无别,你平日里那般的嚣张跋扈,早就该让那些丫头气极的来抓挠了,哪里还来的你让家丁怒打凝霜一事?”
原本的时候,沈碧寒觉得这蕙歌可恨,现在却又觉她可怜,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蕙歌在府里身为二少奶奶却没得到她应得的尊重,这是她的可怜,她仗着自己是家主,对大嫂不恭,对下人不仁厚,这又是她的可恨之处,沈碧寒在从老太太那里过来的时候便想过要如何,可是看到如此既可怜又可恨的蕙歌,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是啊!要做大事必然要狠心才好,可是若是事事都狠心,那也未必就是她沈碧寒了!
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蕙歌没有吭声,而是就那么怔怔的凝视着沈碧寒,她没想到,今时今日,她会与这个自己一直想要捏上一捏的软柿子对谈,更没想到对方居然并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好欺,相反的却句句说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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