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沁睚忻口中的答案极其简单。
世人皆以为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可在白景这里就是“上达天听”、“万物归道”之时，更便于他去“聆听”。因而戚台寅被抓当天，那些水军和仆从死的越快越多，便越是落入了白景的鼓掌之间，成就了“无所不在”的“天意”。再之后只要寒初珞和白景一同现身水军面前，告知他们此事，哗变也就顺理成章。
试问，还有什么能比“天意”和“武神”站在自己身后更能振奋人心的事？加之一、两个提点，便能让水军小将们找到应对穆东来麾下精锐的法子，继而什么水军的悍不畏死，让穆东来那些自战湘西不断的征伐里蓄养出来的精兵也心有余悸都是信手拈来之事。
只不过在寒初珞心里，沁睚忻依旧是人而非白景，自是不会将诸事诸能往非人之力上想。
当下局势之乱，根本无法一言蔽之，却尽在沁睚忻意料之中，让他觉得颇为无趣。
本该作为高悬“天意”的他，既不遵循“天道”，亦不寻找自己的“半身”，更对战局漠不关心，哪怕答应乐正幽言的合纵，也只是以觉得能添些趣味、能让世间这场烽烟大戏更好看罢了。只是当诸事无法尽如他的预料来进行，他却更觉得无趣。
他用眼角睨着蹲在林中溪水边清洗野味的寒初珞，突兀地又想去逗那个呆子几句，只是在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他反而强行打住了动作，依旧杵在原地没有动弹，仿佛在转瞬间失去了逗对方的兴趣。
被当做“趣”来逗的寒初珞若是知道身后之人此刻是如此做想的，恐怕不止哭笑不得，还要动手揍他。
吃喝休息几乎已经成了寒初珞每天必须陪着沁睚忻折腾一回之事。每次都要听不少刺耳之言，在经过不知道多少回合幼稚至极的口舌之争过后，他已经习以为常。
对他而言，只要能劝服这位随心所欲的白景大人吃饭睡觉，一切好说。
“快吃。”
等寒初珞忙活完洗烤完，还得把烤好的肉细心的拆下来，均匀的洒上细盐，用干净的树叶盛好，这才能递到沁睚忻大少爷面前。奈何这位少爷大多时候也不屑于伸手来接，反到是用那古怪的、满是怜悯的眼神盯得他脊背发毛。
恰如眼下。
“之前已经理论很多次，你莫要再为这事与我理论了，反正我说不过你。”寒初珞无奈道，“总而言之，吃饭和休息是每日必不可少之事，其他一切好说，唯独这点我不会让步。”
他捧着肉的手都要给端僵了，只得怒出杀招。
“难道你只有一岁，还要我喂你吃饭不成？”
沁睚忻：“……”
寒初珞满意的把手里的吃食放到对方手里，又盯着对方吃完，这才又道：“吃完早些休息。明日天亮你要去哪我再陪你去便是。好么？嗯？”
“你就不好奇方才的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沁睚忻沉默良久，陡然又不按理出牌，惹得寒初珞一脸莫名。
他怜悯地扫了他一眼，问：“你就不好奇我既然答应了乐正幽言要促成诸郡合纵逻桐，为何还要帮逻桐拿下湘西？”
“的确有些好奇。”寒初珞无奈道，“不过就算问，你会反问‘我为何要告诉你’？”
不说吃一堑长一智，问过那么多次都是同样的回答，他又不傻，还问什么？
他负气的想：不如自己憋着，看谁能憋过谁。
沁睚忻难得再度哑然片刻，这才动手把只有盐味儿的烤野味随便塞进嘴里。
他刚腾出嘴，就见寒初珞又把盛在叶子里的清水递了过来。
“我不渴。”
“不渴也得喝”
“我不喝。”
“不喝也得喝。”
“不喝。”
“喝。”
“……”
照旧是一番互有来回的幼稚争执过后，沁睚忻这才肯才把水喝了。
寒初珞则不知道第几度叹气，并告诫自己：只有脸是一样的，眼前这位只有六岁，他可千万别跟六岁小孩一般见识，不然早晚得被怄死。
“寒初珞。”沁睚忻唤道。
“嗯？”寒初珞应个单音。
“在你看来，穆东来为何依旧不要王位，反而直接带兵逃遁？”
“我不知道。”寒初珞摇头：“不过他此前还让于仁针对过沁园，或许与沁园卷阁有关？”
沁睚忻“嗯”了一声，道：“或许。”
或许无关，或许有关。凡人之心他是揣度不出来的，寒初珞则太呆了，揣度不了那般狼子野心之人。
穆东来奇怪，房山也奇怪。
有效初代天帝之心的高行厚能不亲自前来王城，反而让文少光麾下一员副将代为执掌王印。由此可见高行厚与文少光之中，必定有一人极其擅长虏获人心，以至于能让人忠心耿耿到对湘西王座都毫不动心。
“……更何况，这副将拿到王印之后还跟穆东来一样，只留了足够守王座的手下，他自己则从湘西消失了。”
“‘命相天道’可有告诉你穆东来和房山往何处去了？”吃一堑长一智却记不久的寒初珞又不禁好奇。
“你以为我是有问必答的命魂？”沁睚忻反问。
“我……”
寒初珞来不及说完，就听沁睚忻不屑道。
“我为何要告诉你？”
“……”
又来了。
“你要真想知道，不如跪下来求我？”
“……”
“若能求得好动听点儿，我或许会大发善心的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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