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云哥哥,你这是在哪里啊?”如韵不住询问着,梦境中,分明感到自己的泪水早已决堤。
归海云似乎很想向前一步,站在如韵面前,为她擦拭簌簌流下的泪水,可是那一段距离,却仿佛天河云水之遥。归海云永远无法走出那一步。
“云哥哥,这些时日你去了哪儿?为何不回到如韵的身边?”如韵痴痴问着归海云。
归海云轻轻擦拭着眼角溢出的鲜血,故作轻松地说道:“在下险些就去了九泉之下,杀伐,鲜血,残甲,深渊,一个个梦魇令我无法挣脱。仿佛身在修罗场。不过我现在很好,这一次来到你的梦里,就是想对你说一句,我一切安好,如韵妹子不必挂念。”
如韵佯作嗔怒:“有朝一日,等你平安归来,我一定要痛打你一次,本姑娘上次的仇怨还没报呢。”
“如韵,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归海云苦涩的泪水簌簌而下。
梦中的呼唤,水天之间的相遇总是短暂的。流萤散去,忘川水微凉。
忘川水,孟婆汤,一切终究都会被遗忘,可是不会忘记的人,水天之间的承诺却会永远刻骨铭心。
归海云微微一笑,英姿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如韵的视野之中。
在这一瞬间,如韵突然起身,口中依然呼唤着归海云的名字。
如韵轻轻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倾泻而下的冷汗。
情深处,泪下两行。
欧阳靖安听到如韵房中的声响,携着一个小丫鬟缓缓走到如韵的榻前。靖安公子温良地执着如韵的手,公子冰冷的目光中此时却充盈着关切。
“梦醒来就会忘记的。归海公子现在西北肃州,统领着旧日的永兴路军,相伴万里黄沙,如今的他,一切安好。”欧阳靖安知晓归海公子入梦,他强忍悲戚,试图用善意的谎言安慰如韵。
如韵见公子苍白的脸庞,也只得说了一个谎言:“奴……奴婢并未曾梦见归海公子。”
欧阳靖安狡黠地看着如韵,说道:“如韵你自幼便随着本公子,我知晓你的目光不会说谎。你还是那么的不会说谎,总是会在本公子面前露出破绽。”
如韵灵动的目光直视欧阳靖安,带着几分正色和央求的口吻询问道:“奴婢承认,刚才的确欺瞒了公子,不过公子也没有对奴婢说实话,刚才的梦境分明是那么的真切,如韵梦见归海公子已经离去,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欧阳靖安多么渴望能够瞒过如韵一时,也好令她不是那么悲痛,这一次出征归来。如韵只见自己一人回到了江南而无归海云的半点音讯,心中早已暗暗生疑。
归海云亲手植下的桂花又飘香了,却迟迟不见公子归来,这些时日,如韵也会在临安官河水畔,倚遍了每一柱阑干,江南的暖风中,这一切很暖,离人心中却是凉的。
独倚斜阳,唯怨晚秋悲凉的天气。伊人望君,马踏归程。
欧阳靖安担心如韵如此下去,自己反而辜负了一生的挚友,于是缓缓地对如韵言明了一切。
“本公子曾经答应过归海兄,若此战功成,我便将你许配给他。当时我心中之念,是令归海云建功立业,成就属于他的功名。”
“后来,归海兄受朝廷之命,毅然为三军主力而断后,率军防守雁门雄关,毕竟是千古雄关,兵家必争之地,凶险异于往日,而金国的梁王虎视中原已久,小狼主宗寒又是谋略过人。”
欧阳靖安的声音渐渐变得发颤,继续说道:“最终,梁王与宗寒两路伐宋,不日之间,便渡过了冰封的黄河,归海兄守护雁门雄关,死战不退,直至最后一个夜晚,最终是杯水车薪。城破之后,大宋将士悉数殉国,也是在此战之后,归海兄便不知所踪。”
“也许这就是归海兄的宿命了,这是他的执着,他的选择。”欧阳靖安悲愤而刚毅地说着。
“我愿意守着他一辈子,无论花开花落。我都要等着归海公子归来,因为那一次,我的仇还没报呢。”
昔年如韵与归海云共同植下的桂花,在临安城数日的严寒时令中渐渐凋零。
如韵泪水莹然,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也许死而后已是你的执念,可是你对我而言,却是一切的一切。”
柳湘隐约听得欧阳公子与如韵之间的交谈声,于是也轻轻用玉足踩着金缕鞋,来到如韵的房内。
“公子将一切都告诉如韵姐姐了?”柳湘声音很低。
凝望着柳湘虚弱的身子,受伤之后,湘儿整个人都消瘦了几分。
“对不起,湘儿妹子还受着伤,奴婢今日惊动了公子和湘儿,实在抱歉于心。”
柳湘身着一袭纯白素色的衣衫,上面绣着蓝色的花草鹣鲽。用玉簪绾着如云般的秀发,虽然经过了伤痛的折磨,容颜依旧是那么的清纯与貌美。
但半月有余,柳湘的姿容也难掩几分憔悴与清瘦。
柳湘声音微弱地向靖安问道:“公子爷将一切都说给如韵了?”
欧阳靖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柳湘却缓缓走上前,执着如韵的手,轻轻擦拭着她前额的汗水与眼角的朱泪。
柳湘柔声安慰着她:“如韵姐姐,这些时日,都是你在照顾我。湘儿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如韵似乎因归海云下落不明一事,心中苦涩而低落,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柳湘旋即转身,正色对欧阳靖安说道:“婢子斗胆,请求公子爷暂时离开,妾有些话想对如韵姐姐一个人说。”
欧阳靖安闻言,轻轻一叹,苦笑一声,自当相让。
待欧阳靖安离开如韵的房间后,柳湘轻轻附在如韵的耳边,煞有介事地说道:“其实,归海公子一事,靖安少爷只知其一,却不知晓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如韵的明眸变得明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追问道:“湘儿妹妹,婢子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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