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与如韵之间,其实也有着云泥之别,两个人的过往与曾经是不同的,柳湘的身份也曾是高贵的的官家小姐,也曾经经历过绫罗绸缎的生涯,也曾得到过柳尚书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爱。
纵然一场乱世旧梦,柳湘坠入了卑微的境遇,可是她的血脉中依旧流淌着柳家的血,忠臣的血。终究会有一日,湘儿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如韵不能如柳湘一般掌握自己的命运,她生来就是丫鬟,她的命运,从来就掌握在欧阳公子的手中。
柳湘为如韵暗暗心疼,缓缓扶起了如韵,柔声说道:“如韵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公子待你也是非同以往,姐姐请起。”
如韵依旧痴痴地跪在当地,说道:“如韵只有一事相求,只求湘儿妹妹能好好陪着公子。除此以外,如韵此生,再无任何奢望。”
如韵继续说道:“公子已经对柳姑娘动了真情,除了青梅竹马的萱和帝姬,也许这世上没有人能令欧阳公子冰冷的心如此痴情,这是妹妹的福分啊。如韵没有做到这事情,真心希望姑娘能完成。”
柳湘心中不禁十分惊讶,在自己心中那个爽朗爱笑,清纯可爱的如韵姐姐如今也会如此多愁善感。
如韵缓缓起身,与柳湘相视一笑,带着羡慕的口气说道:“柳姑娘,我最羡慕的人是你,你能用你的才女之情,和红颜的智略替公子化解一次次的千钧一发,你能用这些换得欧阳公子对你的敬重,对你的平等相待,这些是我无法做到的。”
“公子已经对柳姑娘动了真情,剩下的,还需姑娘自己把握了。如韵只能帮姑娘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还望柳姑娘与欧阳公子并肩而行。”
柳湘对如韵的问题与请求,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回答:“欧阳公子待湘儿有恩,湘儿会永远陪着公子,衔草接环以报答。可是湘儿真的配不上名满天下的欧阳靖安。”
如韵凝望着柳湘的面容,泪水簌簌而下。
柳湘不禁关心地问道:“如韵姐姐,你怎么哭了?”
如韵笑中带泪,缓缓说道:“萱和帝姬离开后,公子终于能遇到一位红颜知己,能够听懂公子内心的孤独与孤傲,我是为靖安公子喜极而泣,也是为柳姑娘欣喜,也许从此以后,靖安公子再也不需要如韵的陪伴,有的人从此是匆匆过客,有些事会隐没于汹涌的红尘,就让有关欧阳公子的记忆,一辈子放在如韵的心里吧。”
如韵离去后,柳湘一个人默默前行,天阶夜色凉如水,凝望牵牛织女星,柳湘不禁心中小鹿乱撞,心乱如麻。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柳湘总会想起与欧阳靖安的初遇,以及在那个小客栈中的一幕幕。
“小女子家境贫寒,承蒙先生收留,求先生不要赶我走!”泪水盈然的柳湘依旧恳求着那个店小二。
“姑娘,我不管你的境遇如何,在我这里,从来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店小二冷血地一口回绝了柳湘的苦苦哀求。
宁为清平犬,不为乱世人。
“大胆!一个小小店家,竟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欧阳靖安一步挡在自己身前的场景,也许柳湘永远都不会忘记,公子凌厉的身影与刚毅的目光,以及那把寒光凛凛的秋水剑。
然而,这个目光如此凌厉的少年,那抹眼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却是那般温润如玉。温暖着少女的心。
“小女子父母早逝,整个家族在靖康之乱中,只剩下小女子一人,小女子已无路可去,还望公子爷给小女子一条生路。”柳湘泪水流下,不住哀求着欧阳靖安。
柳湘永远铭记公子当年的目光中的深情,看向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公子之风。
夜尽天明,从如韵房中走出那一刻,柳湘发觉欧阳靖安在亭台之下伫立许久,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自己。
风雪轻轻落在雕梁的青青飞檐上,北望轩下的湖水冰凉,覆盖着一层寒霜。
欧阳靖安府邸精致而美轮美奂的后花园,被风雪点缀成为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不在意你和她说了什么,可是我能猜测到,你终究还是欺骗了她,这是否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欧阳靖安背对着柳湘,冷冷地问道。
凝望着冷冷的月光下欧阳靖安的背影,柳湘正色说道:“让如韵心怀希望地等待岁月,总好过绝望地等待,难道公子不也是凭着对帝姬殿下这份执念,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
“放肆,你竟敢和本公子这般说话了?”欧阳靖安佯做恼怒,对柳湘呵斥道。
柳湘有些委屈地看着欧阳靖安,分明在说着:“我待公子如此,你为什么要这样凶我。”
欧阳靖安凝望着楚楚可怜的柳湘,转瞬便轻轻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公子的手好凉。”柳湘连声说着。
欧阳靖安有些歉意与怜惜地说道:“湘儿,这一次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令你伤重如此。也许我不会原谅自己这一次的疏忽。”
柳湘继续说道:“秦桧不会就此放过公子,这个睚眦必报的丞相想必会进一步召你前去。公子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欧阳靖安沉吟半晌,这位当世才子倒也是成竹在胸:“秦桧狡诈过人,然而我并没有把柄握于他的掌中,他终究是奈何不了我一丝一毫。”
“那次出征之前,辕门之下的那次交手,我便知晓秦桧绝非王黼、汪伯彦之辈,与此人交锋,我也会做好万全之策。”
清晨时分,临安城又是一场雪花吹袭,柳湘自幼在江南长大,却未曾见过这样的冬景。
柳湘在风雪中翩然而行,纯真地娇笑着:“小时候便感觉,临安城终年没有雪花,甚是无趣。如今临安终于下起了雪。”
欧阳靖安的玉指轻轻一动,将雪花融化在掌心。
雪花轻轻落在柳湘的唇边,欧阳靖安清浅一吻,却是泪水盈然而下,滴落在柳湘的樱桃小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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